張嘉悅的一番話讓陸向霜一怔,她低下頭沉默了好一會兒,方又抬頭喃喃道:“他們不一樣……不一樣的……”
他們都是那段不幸婚姻的受害者,那她呢?她又做錯了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會是她?這是她在無數個午夜夢回,輾轉反側時都會想的問題。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那種痛像是潮水一般席卷她的身心,那個早
已模糊的身影再一次浮現在她的眼前,而那個她不願提起的名字也又一次在她心上加深。
那是一個魔咒,是存在血脈之中的符水,無論她願不願意,這輩子她都無法逃脫。
那兩個人,一個是她的父親,一個是她的母親,是她生命的源,也是她痛苦的根。這兩個在她生命中扮演重要角色的人,一個已永遠離她而去,另
一個卻是導演這場悲劇的‘劊子手’。
還在她很小的時候,那時候母親剛下葬不久,她被陸開陽接回了‘家’,屬於他和另一個女人的家。那個女人的模樣她也已經記不清了,但是她的
笑容卻深深的印在了她的腦海。那是消失在母親臉上的熟悉笑容,那時候她不懂,現在她明白,隻有沉浸在幸福之中的人才能擁有那笑容。
那是屬於母親的笑容!在和陸開陽生活的那麼多年裏,每次看到那樣的笑容,陸向霜的心裏的怨恨就會深一分。
後來,她終於可以離開那個家的時候,她的心情竟是前所未有的輕鬆。對於那個男人,她名義上的父親,和她有著這世界上最深羈絆的人,她最痛
恨又最無法去恨的人,她能做的就是遠遠的避開他!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他還要來插手她的生活,為什麼要把她的埋在心底的傷口再次撕開,為什麼?!
陸向霜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平複了一下心情。扯了扯嘴角道:“原諒他嗎?!他自己為什麼不親自來問我?”
“向霜!”
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在陸向霜身後響起,熟悉是因為這個聲音她聽了十幾年,陌生是因為她十幾年沒有聽到這個聲音了。陸向霜猛然轉身,站
到她身後的赫然就是那個人——陸開陽。
陸開陽站在離陸向霜一步之遙,他輕輕的抬起手,在虛空中晃了晃,終是沒有落在陸向霜的身上。
“你來幹什麼?!”陸向霜冷笑了一聲道。
陸開陽顫抖著嘴唇,喃喃的又叫了一聲:“向霜!”
“這裏不歡迎你!”
“向霜!”另一個蒼老的聲音從陸開陽身後響起,陸向霜這才發現陸開陽身後還有人。
趙雲扶著一個老婆婆,走到陸向霜跟前。陸向霜皺了皺眉頭,掃了一眼陸開陽,趕緊上前扶住了老婆婆:“外婆你怎麼來了?”
陸向霜扶著老太太坐在沙發上,眾人一次落座,隻有陸開陽站在原地,有些出神的打量著陸向霜。
“開陽也過來坐!”
老太太發話了,陸向霜也不好趕人,隻是從始至終都沒再看陸開陽一眼。
“哎!這麼多年了,你母親走了快二十幾個年頭了!”老太太看著陸向霜和陸開陽繼續道:“要是她泉下有知,知道你們兩父女鬧成這樣,也不會
安心呐。這件事在我老太婆入土之前一定要管,否則可怎麼有臉去你的母親!”
“外婆,你胡說什麼?!”
老太太拍了拍陸向霜的手,道:“外婆老嘍!能不老嗎?”她看著對麵的陸開陽繼續道:“連開陽都有白頭發了!”
陸向霜順著外婆的目光看去,一張熟悉的臉龐映入眼簾。這個男人依舊是那麼講究,黑色的西服,白襯衫,暗紅色領帶,頭發也梳的一絲不苟。隻
是額頭兩邊隱隱有些蒼白,眼角的皺紋也清晰可見,時間在這個人身上已經鑿刻了太多痕跡,原來他也老了!陸向霜微微撇過頭,眼眶卻有些酸澀。
她收回目光就聽老太太繼續道:“
上次你問我是不是真的原諒他了?現在我有了答案,我原諒他了!”
“自從你母親走後,這麼多年來他安排我住在大樓,專門請小王一家人來照顧我,
卻從來不見我。他所有的心意我都懂,我也領了!人這一輩子啊
,誰沒個犯錯的時候?就像張醫師說的‘他們是活著的那個,但是活著的那個就有罪嗎?’。”
陸向霜咬了咬唇,沒有搭話,隻是心裏有股情緒在湧動著。她看了一眼對麵的男人,這個人是她的父親啊,是和她有著血脈羈絆的人啊,連對他的
恨都會被和他相同的血液衝淡,讓她不得不在午夜在握著母親的照片,一遍遍的重新注入對他的恨!
恨?!早已經變了質,也早已隨著時間,隨著對母親記憶的遠去而消散了,有的隻是怨,甚至隻是一種忐忑,一種害怕麵對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