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始終認為,我是個理想主義者,我的成長伴隨著一係列的躁動與痛苦,當然,也有歡樂。我所憧憬的人生境界與現實生活落差極大,這常我讓無所適從,言不由衷。

盡管我還很年輕,但已飽經滄桑。因為我過早的就明白,人的一生,在孜孜以求的其實不是理想,而是理想與現實之間的平衡點。理想或夢想總是可望不可及。即使你不想忘而卻步,也難免力不從心。你所做的一切,盡己所能,能找好這個平衡點已經算是不枉此生了!

我在烏珠穆沁草原遊逛了一周後回到濱海市。於鵬來機場接我,看到我時幸災樂禍得直笑。經過這些天的風吹日曬和長途跋涉,我黑了,整個人也瘦了一圈,灰頭土臉,胡子拉碴,像流放者般失魂落魄。我這副摸樣,估計於鵬會認為我是自作自受,衝動是要遭受懲罰的。而他必定視我這次塞外之旅乃衝動做崇。其實他看到的隻是表象,關於這次遠遊,我內心還是頗為得意:長這麼大第一次孤身遠遊;所到之地向往已久;草原之雄渾遼闊給我視覺及精神上無可比擬的衝擊與享受。這一切都讓我很滿足。當然這種體會於鵬不會知道,我不會跟他講,講了他也不會理解。雖然一眼望去他是一個質感很強的人,但他絕對無法想象到一個人身處廣袤天地間自由不羈所帶來的體驗是何等妙不可言。我一直感覺他骨子裏缺少一種呼之為浪漫或靈性的東西。而我恰恰堅信自己與生俱來便具有此種特質且與芸芸眾生大不相同。

但這並不影響我們做朋友。確切說他是我哥的好朋友,或者下屬。我習慣稱他於哥,他大我五歲。我倆也是不錯的朋友。

我倆上了車,汽車左拐右轉地出了停車場後在機場高速路撒歡地行駛。天空寥廓,陽光明媚,初秋的郊外詩情畫意。我給哥去電話告知已回濱海。他聲音壓得比較低,估計在開會或者見重要客人。雖寥寥數語,但能感到他對我的歸來很欣慰。車子約二十分種後駛入了市區,繁華的街道和嘈雜的人海車流令人目不暇接。這座全國聞名的海濱城市剛舉辦完一場舉世屬目的海上專項運動會,這場盛會仿佛給這座城市狠狠地注入了興奮劑,使他越發散發出活力、激情與自信。大量國內外遊客賓朋雲集於此,成群結隊,朝出夜伏。他們顯然愛上了這座山海渾然天成的城市,所以即使在運動會結束後亦未有想散去的跡象。這座城市的數百萬市民也依然沉浸在喜悅與自豪中,意猶未盡,不能自拔。

一場空前的狂歡猶如洶湧般的海水淹沒了這座城市。

而我,卻在這樣一段千載難逢日子裏遠走他方,不管不問,置身度外。與這一切顯得那麼格格不入。想到這些,我內心湧滿了愧疚。

其實這次遠遊,當初並非真心所願。在很多人眼裏,這是一次負氣出走。起因是我和大哥發生了一次激烈的爭吵。為了發泄我的不滿及表達我的抗議,我選擇了過於激烈、不計後果的做法。事後,特別是這幾天我冷靜下來後,也有些後悔,覺得自己有點小題大做了。我像是個被寵壞孩子,不知道包容與體量。就如事後於鵬曾忿忿不平的對我說;“淨讓你哥把你給慣得。”坦率的說,他說的很在理。我哥的確很痛愛我這個弟弟,這種愛不可否認夾帶了對我任性的妥協和視若無睹。所以就容易讓我自恃無恐。我習慣了我哥給我的這種溺愛。

我在一個特殊的家庭裏長大,這個家庭在很長的一段歲月裏,隻有我和我哥兩個人。在我哥結婚之前,我們兄弟兩個相依為命,彼此為對方唯一親人。我很難用詳細的語言來描述一個17歲男孩帶著10歲的弟弟是如何在生活的沼澤中一步步趟過來。通常我習慣於用“含辛茹苦”和“長兄如父”來概括這段人生曆程及我哥極盡所能而扮演的角色。即使如今我們的家庭生活發生了滄桑巨變,他也一直未從長兄如父的角色裏解脫出來。

十幾年前,在家境遭突變後我哥被迫走向社會開始尋求和探索生存與養家之道,他那時才讀高一,我讀小學三年級。上蒼漫不經心跟人們開一個玩笑,你的人生軌就會跡驟然轉彎。最不可琢磨的就是人生,最不可操控的也是人生。我和我哥在那些年裏嚐盡了人間冷暖,但是無論世事如何艱難,我哥從沒拋棄這個弟弟。他毫不猶豫的擔當起責任,想盡一切辦法拚命賺錢養家,安撫我安心讀書成長。我現在想起來還後怕,如果當年沒有我哥勇敢地全力以赴,我或許早已流落街頭,而流落街頭的少年大多數會變成為人不齒的社會敗類。天助自助者,我哥一步步的努力逐步得到了回報。等我開始讀高中時,家境便有改善。我哥那時有了自己創建的初具規模的貨運代理公司。而在這之前,他做過很多工作,長途貨運車押車員、司機、跑單員等等,還在濱城最早最大的一家貨代公司做業務員。據說他那時是這家公司最出色的業務員之一,很多重要客戶都是我哥親自開發的,底薪和提成不菲。但是那家公司在鼎盛了幾年後就走向衰敗,據說原因是已婚的老板和自己手下的一名女員工好上了,原本這其實不值得在道德範疇內大加討伐,稱其量就是茶葉飯後的談資,可一笑了之。但是邪門的是那公司老板自和這女孩好上後,竟然讓她進了公司管理層,更不可理喻的是這個女孩對公司大小事務橫加幹涉,搞的公司烏煙瘴氣怨聲載道。很多人在那時離開了這家公司。我哥也在那時辭了職,自己開始嚐試接單,因為手裏有一些較大的客戶,業務很快就有所突破,並成立了自己的代理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