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一個人可以永遠地籠罩在失望的陰影裏,因為久了就會慢慢地絕望,而最讓人痛苦的不是絕望,哀莫大於心死,最讓人痛苦的是給了失望的人希望之後,又給了他失望。
“歐凡,你是不是耍我?”君可把一袋子冰淇淋扔到地上,奶油和包裝袋混雜地一塌糊塗。小夥伴們又驚呆了。
“看這架勢要打架啊,我們得先拯救冰淇淋。”兩個小孩在一旁商量似的說。
“從你一開始帶我來上海找諾,就是耍我的吧,你說要和我一起來找諾,可是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家就在這,你對所有的一切駕輕就熟,對所有的街道輕車熟路,你根本就是這裏的人。”
“我沒有騙你。”在對手惱羞成怒時,自己越要保持清醒和理性的分析。歐凡一句話都沒有反駁地看著君可發完了牢騷,然後像哄小孩子一樣說:“你看啊,第一你沒有問我,第二我對這裏熟才敢帶你這個路癡過來啊,第三我又不知道諾在哪?你要找她隨時可以去啊。”
“我…”其實君可根本就不會發脾氣,從小到大,他遇事總是先想到自己是哪裏做錯了,然後就懷著對不起別人的心理,任由別人顛倒是非反客為主。“我的手機在路上聽歌沒電了,可能諾發消息來了,可是我接受不到。”不知道為什麼君可說出這一切的時候好難過,難過地衝淡地剛才還在生氣的情緒,他隱約覺得也許諾根本就在躲避他。
“我知道她在哪裏,今天開開心心玩一天,明天帶你去見她。”歐凡把自己手裏多餘的冰淇淋遞過去,像在安慰一個愛哭的孩子。
39
星期天,天氣很好,陽光慷慨富足,白雲一朵一朵地飄浮在藍色的天空上,像一群一群漫步的小綿羊。
君可陪孤兒院的小孩子一起玩著老鷹捉小雞和躲貓貓的遊戲,歐凡剛開始還故作成熟不屑一顧,一個人默默地坐在旁邊蕩秋千。一個小男孩跑過來用可愛的嗓音說“大哥哥,來當我們的母**,君可哥哥太厲害了,我保護不了我的小雞們。”歐凡下來,看著君可完全陶醉在童年的時光裏,無奈地搖了搖頭說:“對不起,大哥哥也敵不過這麼專業的老鷹,還有想要保護自己在乎的人,首先要勇敢地相信自己呃,加油。”
小男孩有點失望地回去,繼續張大著他的翅膀,保護著他身後的小雞。微風把孩子們幹淨清脆的嗓音吹往高高的天空中,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嘹亮歌聲。歐凡想起了小時候的自己,那時候他最喜歡的事,就是每天和諾一起來這裏玩遊戲。
其實有時候歐凡也覺得他和君可很像,在他們心裏都住著一個長不大的孩子,他們害怕孤單,害怕難過,他們用沉默在身邊築起高牆,同時又比任何人都向往溫暖,向往擁抱。
40
年少的我們,在感情方麵不懂地轉彎,也不懂地放棄,總是懷著一顆滾燙執拗的心,要不傷害自己,要不傷害別人,甚至有時候,不由自主地用一種決絕的方式連彼此都傷害。
諾在一家酒吧當服務員,早在一個月以前她就輟學離開了衛校,用她的理由就是,她在那個充滿刺鼻藥水味的地方,呆一天都會吐。她沒有告訴任何人,但她知道,總有一天她爸爸會發現,然後發瘋一樣地想殺了她。她不怕,而是帶著一種早已絕望看透的心情等待她爸爸來的那一天。
就像一個病重的孩子,在無可奈何地等待一場本不屬於她這個年齡段的死亡。
諾在給君可發完最後一條消息:我不想再給你任何希望,忘記我吧。然後關掉了手機,她不想接到別人的電話,因為她不想讓任何人找到。酒吧的環境很亂,到處都是嘈雜的音樂和迷幻的酒氣,每個人似乎都散發著荷爾蒙帶來躁動。而諾卻很適應,她覺得自己天生就是那種放蕩不羈的人。放蕩不羈——諾找到這個詞來修飾自己的時候,笑著拍拍胸口還挺佩服自己的。
酒吧裏沒有周末,所以每逢周一,諾都會向老板請一天的假,因為黑色的星期一是酒吧最閑的一天。在這天,她會買很多很多芒果味的糖果去一家孤兒院,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這一天才是她最快樂的一天。
41
“歐凡,你說我明天見到諾,該說什麼呢?”
歐凡自顧自地看著電視。
“我好想你,你過得好嗎?”君可仿佛已經角色扮演般提前一天入戲了。
歐凡毫不猶豫很配合地甩了一個耳光過來。“我想小諾應該也會這樣做。”
“為什麼?”
“惡心!”歐凡毫不客氣地說。
“那我該說什麼?你幹嘛不回我消息,幹嘛不接我電話,你再這樣,我就刪了你,以後再也不打擾你了。”
歐凡遲疑了一下,似乎這句話什麼時候聽過,然後鼓掌告訴君可這句話好,有個性,小諾一定會喜歡。
歐凡摸摸後腦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著又進入了無窮無盡地一人分飾兩角的戲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