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拴、劉二俠心急如焚,三步並作兩步順著通向小劉莊的泥濘道路往前趕,一邊走,一邊用眼睛向兩邊灌滿水的溝塘裏巡視著,搜尋著他們所要找的目標——玉蓮正從水裏向上爬,或是……。他們不想往這方麵想,又不能不往這方麵想,他們想看到的是一個活著的玉蓮,哪怕能是一個蓬頭垢麵、滿身汙濁的活著的玉蓮也好,他們不停地向前走著,目視著兩邊地上水裏的一切。
“寶拴快看,前麵路上往兩邊看的人,像俺永玖叔。”劉二俠指著二百米以外正在往這趕的一個男人對寶拴說。
“那麼遠看不清。”寶拴說,“別認錯了亂喊叔!”
“絕對不會認錯!永玖叔走路的模樣再遠一點我也能看出來。”劉二俠向寶拴介紹著劉永玖走路時的特點和動作。
和迎麵走來的人越來越近了。“叔!”劉二俠喊了一聲跑上前去,介紹寶拴和劉永玖相互認識之後,又問了情況才知道對方也是為了尋找玉蓮而來。
劉永玖得知美男媳婦沒回娘家,立即感到情況嚴重,便和二人告別,順著近道回去了。
劉永玖尋過的那半截路也沒有了希望,寶拴決定即刻返回,發動更多的人趕快尋找,以免發生不測。可劉二俠則堅持先到娘家,把情況徹底問清楚再作決定。兩人經過簡短的分析之後,一起來到了小劉莊先問清事情的原由。
劉美男按照昨天晚上和秦玉蓮的約定,躺在床上想了一會,過幾天就要和媳婦同床共枕的幸福,自然樂不可支,又起來看了玉蓮的鋪蓋,回到床上,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一夜沒醒。第二天一覺醒來,不見了媳婦,連忙門前屋後地尋找也沒有,這才通知自己近房的人員,幫助四處尋找,並派大柱到大秦家看看玉蓮是不是回了娘家。大柱回來後說了情況,美男已是萬念俱灰,沒了希望,在家裏哭天嚎地、尋死覓活,滿屋子的人勸說著、阻攔著。
劉二俠、寶拴趕到時,門前早已是人山人海,屋裏推搡不動,好不容易撥開人群擠了進來,劉美男已是滿臉鼻涕躺在地上微弱地喘息著,人中留下掐過的痕跡。他蘇醒過來看見妹妹,斷斷續續地訴說了昨天的情況,一陣悲憤不止,又暈了過去,眾人忙掐人中搶救。寶拴見劉二俠兄妹已成淚人,悲傷不已,眾人又眾說紛紜,穢言頻出,又不知道自己的妹妹現在何處,是死是活,便安排二俠留下照看不知道是該叫哥哥還是該稱作妹婿的劉美男,自己孑然一身離開了小劉莊。
早上,寶拴和二俠走後,秦長庚的胞兄弟、堂兄弟和沒出五服的兄弟、侄子都聞訊趕了過來,分別到所有親戚家去打聽玉蓮的消息,結果都是一無所獲地回來了。大家都急得直跺腳,一籌莫展,隻等著寶拴和劉二俠回來能帶來希望,沒想到寶拴一個人回來了說,劉美男那頭也是沒有一點信息,人們徹底地陷入了絕望,抓耳撓腮,坐立不安,秦長庚、陳素娟夫婦聽罷心如刀絞,哭得死一陣活一陣喘不出氣來。
“玉蓮在咱隊最前排的豬圈裏!”累得氣喘籲籲的田大嬸跑來傳信說。
“豬圈裏!”人們像驚窩的蜂子一樣一齊向門外擠,寶拴一聽說妹妹在生產隊的豬圈裏,喜出望外,被踩掉的鞋也顧不得拾,赤著腳、一口氣跑到了莊子最前排生產隊原來喂豬、現在閑置不用的豬圈裏看,幾個早到的勞力已經把玉蓮從豬圈上邊的木梁上鬆了下來,直挺挺地躺在滴滿血跡的地上,被紮爛的兩個腳心,樹枝漏在外麵和血塊凍在一起,二目圓睜,僵硬的四肢扳也扳不彎,合也合不攏。寶拴聲嘶力竭地喊著妹妹的名字,悲痛萬分,淚如雨下,兩隻手輕輕地抱起妹妹,走出豬圈,穿過早到的、晚到的、正在趕來的人群,走在回家的路上。此時,人們的心裏留下的是同情,是悲痛,眼中蓄滿了淚水,臉上布滿了淚水,昨日的笑容和開心一掃而光;一夜之間,僅僅一夜之間,在人們的心裏,在人們的臉上形成了截然不同的悲喜兩重天,一場雨衝掉了兩家人大紅的喜字,衝擊著人們的心靈!誰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