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蓮梳頭時也曾照過鏡子,從不拿自己跟誰比美,也不認為自己比誰美、比誰漂亮去攀個高枝什麼的,她知道自己鬥大的字不識一升,隻要能嫁一個不怎麼醜陋的、一般長相的、忠實可靠的男人掙夠吃的就行了。在她看來,農村人漂亮的、醜的都很少,一百個裏麵有九十九都相差無幾,麵朝黃土背朝天的勞作,雨淋日曬的,白也白不哪去,黑也黑不到哪裏。在秋菊說了她和馬述斌的事以後,本來她也想先見見未來的丈夫是個什麼模樣,了解了解,但爹娘、哥哥幾乎到了崩潰的邊緣,她不能不委曲求全答應他們的要求。她毫無心情、毫無興趣去看一個男人的臉是俊是醜,個頭是高還是矮。“聽天由命吧!”她這樣想著。當李二桂問她什麼時候願意去和男方見麵時,她說:“二桂叔,我還能不相信你嗎?你和我爹親如兄弟,長什麼樣就什麼樣吧,我不去了。”
李二桂懸著的心放下了,考慮到以後,他的心又提了上來。既然這樣順風順水,何不順水推舟盡快通知兩家操辦婚事呢?李二桂這樣想著,不惜放棄白天幹活、掙工分的時間,騎著自行車去告訴劉二俠:秦玉蓮已經完全同意替寶拴換親了,寶拴也同意了。
劉二俠滿心歡喜,徹夜未眠,她想著自己的幸福,也為哥哥能娶上秦玉蓮這樣一個如花似玉的老婆感到意外和高興。她點著為過年準備的一炷香插在香爐上,雙膝跪地,向著擺在長板上的兩個牌位磕了三個頭說:“爹!娘!我告訴你們一件高興的事,哥哥和我的終身大事都訂下來了,你們的在天之靈多多保佑,使我們一切都能順順當當,把你們長得像仙女一樣的兒媳婦娶到家,生幾個白白胖胖的孫子,使咱們家的香火越來越旺……”她沉浸在喜悅裏,陶醉在夢境般的遐想之中。
李二桂為這兩家換親比介紹哪樁婚事都費勁。時間長,是一場持久戰不說,反正他也不著急,中間空閑的時候仍可以幹他的營生,隻是從玉蓮的不願意換到寶拴的不讓換這兩個攻堅戰上,他就消耗了不少的精力和口舌,看起來說成一樁婚事一百塊錢的買賣實在是不好做,這事雖不能同股市的風險相提並論,但秦玉蓮和劉美男如大米和黑豆、鮮花和牛糞一樣的差別也讓他慎之又慎,一顆懸著的心上去了又下來,下來了又上去,反反複複、一次一次,也著實叫他出了好幾身冷汗。不過現在好辦多了,一旦生米做成了熟飯,到手的二百元錢和放在保險櫃裏一樣。他征求了秦長庚和劉二俠的意見,最後定在臘月二十四兩家同時嫁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