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我聽了前輩的故事,前輩應該算是天地間少有的世外高人,你可以喚起我的記憶,是否也可以讓自己忘卻了那些過去?”
雲無涯淡淡一笑,說道:“老夫,的確有那能耐。”
“那前輩為何要苦苦守候,連破廟也搬了過來。”小白目光灼灼的望著雲無涯。
雲無涯風輕雲淡的說道:“我為何要忘記?舊事不可提,卻未必不可憶,人生一世,不過朝露曇花,朝花夕拾,也未必不是一件美事,你看塘中的魚兒,看似無憂無慮,可它們回過頭,卻連剛經曆的東西都不記得,日日裏一片混沌迷茫,與行屍走肉何異?”
他喝了一口茶,繼續說道:“人為萬物之靈長,並非隻為其才智,亦在於人心,餘觀滄海,雲起雲落,如人生無常,轉瞬即逝,你我不過天地之一粟,這許多的煩惱,其實是庸人自擾,所謂忘卻,隻是自欺欺人罷了!”
小白飲了一口茶,神色間頗為掙紮,傾城輕輕摸了摸他的臉頰,溫柔的說道:“去吧,小白,我在這等你。”
小白神色落寞,歎了口氣,向雲無涯拱了拱手,便隨著他進了屋去。
傾城一人坐在桌前,人走之後的茶還未涼,可她卻仿佛已經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自己的選擇真的對麼?她不知道,可她卻知道,她若不如此,一生之中隻怕都不會真的快活,小白也不會。
小白坐在床上,雲無涯一針一針的刺在他頭上的穴位,一陣陣的青煙從他頭上飄起,額頭更是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這一刻,他放下心中的惶恐與糾結,坦然的接受一切,他的眼前始終縈繞著傾城的身影,那張泫然欲泣的雙目,和目光中那道鼓勵的眼神。
前塵舊事,隨著時間的推移,洶湧而來,金陵,瓦當,湛盧村,蕭暮雨,穆菲嫣,雲頂天,父親的含恨,母親的抑鬱,所有的一切,都在這一刻紛遝而至。
“原來,我叫孟岑!”這一刻他淚流滿麵,再回首時,一切恍然如夢,他記起了百味樓的慷慨陳詞,記起了聚義廳的無端受辱,記起了鐵匠鋪的豪言壯語,記起了雲頂天的諄諄善誘,還有蕭暮雨與穆菲嫣的鼓勵和支持。
“謝過雲前輩!”他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
雲無涯揮了揮手,說道:“道謝就不必了,我與你父親也算至交,你也不必見外,叫我一聲雲伯伯即可。”
“是,雲伯伯。”父親的故人,孟岑自然理應尊重。
“聽他們說,你有一把長劍,你是學劍的?”雲無涯問道。
“是。”孟岑恭謹的回答道。
“師從何人?”雲無涯又問道。
孟岑搖了搖頭,說道:“也就一個朋友指點了一番,以前在金陵倒是跟隨我家護院練過一些。”
雲無涯點了點頭:“既無名師,那也就少去諸多麻煩,我此處有一劍譜,出自於南霽雲之手,名為聽風十三式,世間學劍之人無數,可窺得劍道之人寥寥,你可以以此為鑒,尋得自己的劍道。”
他說著便將一本劍譜遞給了孟岑,說道:“你自己能領悟多少是多少,他人指導,終究非自己所悟,若到最後反而會成了束縛。你且去吧!”
回到院中,傾城已經趴在桌上睡著,臉上的兩條淚痕猶自未幹,孟岑心疼的幫她擦了擦淚,卻是驚醒了她。
她紅著臉,看著他,眼前的人,是小白,也不是小白。
“你,你……”她有些心慌的問道:“你記起來了麼?”
“記起來了。”孟岑淡淡一笑。
“哦!都記起了些什麼?”傾城有些黯然的低下頭去,問道:“那你什麼時候離開呢?”
“我呀,記起的東西可多了!”孟岑笑道:“我記起了我的名字,還記起了,我家中有一房嬌妻,八個美麗的侍妾,還有幾個像瓷娃娃一般的孩子,還有幾個相好的安置在別的地方。”
他每說一句,傾城的臉色就白一分,最後竟然流下了眼淚,孟岑慌亂的去幫她擦,她一把推開了他,孟岑趕緊一把將她摟住,說道:“我胡說來著,都是逗你的,別當真了,傻丫頭。”
她在他懷裏哭的像個孩子,一口咬在他胸口,帶著哭腔與怨恨說道:“你就是個壞蛋,就知道欺負我!我咬死你!”
孟岑也不推開,這一刻的痛,也是泛著甜蜜。
原來夢醒時分,有你在,便安好,傾城如花,那一刻,孟岑似乎已經擁有了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