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刺耳的汽笛聲撕碎濃濃的夜霧,一艘中型油輪翻騰著浪花,行進在漆黑的江麵上。
駕駛艙裏卻是一幕血腥的情景:船長趴在輪舵上,頭垂得很低,對麵的視窗玻璃上則濺滿了紅白的色彩,地麵上躺著五具穿水手服的人形,鮮血正在他們身下緩緩流出。四名穿著黑色西裝的男子站在中間,手中舉著五四式手槍,其中一名黑西服正在用報話機通話:“……我們已經占據了駕駛艙!”
油輪客艙大廳裏,二十餘名乘客和幾名水手抱頭蹲在地上,七八個黑西服拿著手槍站在四下警戒,一名形相猙獰的光頭大漢獨坐在一張椅子上,手拿著報話機大叫:“……媽的,你們這麼多人,怎麼會讓那小子跑掉,再給我仔細搜,一定要搜到他為止!”
“砰”的一聲,放下報話機的光頭隨手向人群打了一槍,人群裏爆出一片慘叫,唯一沒叫的人則歪著身子倒了下去。
“哈哈哈哈!”光頭興奮的大笑,又向人群連放數槍,人群立刻騷動起來,其餘幾名黑西服也開槍射擊,激烈的槍聲震耳欲聾,一道道鮮血如油彩般拄艙壁上灑去。
“姓李的小子,你快給我出來,老子把船一直在江心打轉,你沒地方跑的,快給我出來!”帶著殺戮的快意,光頭瘋狂的開始喊叫,音量之大,連激烈的槍聲也無法掩蓋。
“我在這兒!”忽然一個聲音在艙口響起,光頭和一眾黑西服立刻調轉槍口,火舌猛吐,然而下一刻,西側的舷窗忽然被人大力踢破,帶著漫天的玻璃碎片,一個長衫馬褂的少年身影已淩空飛了進來,落在一個猝不及防的黑西服身後,喀嚓一聲,在黑西服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已被少年利索的扭斷了頸骨。
“救我!”一名受傷的年輕人仿佛看見希望,奮力撲上前抓住少年的胳膊。
“好!”沒有任何猶豫,少年將年輕人的身軀往前一推,密集的槍聲中,年輕人已被打成了漏眼篩子。
“你說過要救我……”年輕人的眼神中帶著不甘,少年卻淡淡的道:“我比你重要!”
一腳踢出,年輕人死不瞑目的屍體飛入黑西服人群,帶著強大的衝擊力打了對方一個人仰馬翻,連光頭也被絆倒在地,少年乘機撲上前去,雙爪齊出,立刻又有兩名黑西服咽喉爆出血花,正要向第三名下手,忽然一陣匆忙的腳步聲響起,又有五名黑西服出現在對麵的艙口,不容分說的便是亂槍齊發。
少年及時飛身抓住艙舷,一個倒掛金鉤翻了上去,艙內頓時慘叫連天,連著幾名跌倒的黑西服在內,剩下的乘客全部慘遭誤擊,幸好光頭見勢的快,就地一滾翻到艙角,破口大罵道:“媽的你們想篡位呀?那小子在上麵!”
五名黑西服立刻抬槍向上,撲撲的在艙壁上打出一排槍眼,隨著子彈盡數瀉完,射擊聲才告一段落,艙內陷入一片安靜,隻有不斷搖晃的電燈在劃著光圈。
靜靜的,一滴鮮血從艙頂的槍孔裏落下。
“哈哈,那小子受傷了!”光頭興奮的跳了起來,將上身衣服一扒,從腰後順出一柄微衝,立即帶著眾人衝上甲板。
沉沉夜霧下,隻見艙頂的天線旁站著一個模糊的人影,被江風吹得微微搖晃,不待光頭下令,眾黑衣人已一起舉槍射擊,光頭的微衝隨後押上,不斷閃現的火舌中,那人影已被打得不成人形。
“操你媽,別把東西打壞了!”光頭忽然一鬆扳機,啪的一記耳光將旁邊的屬下打了個轉圈,餘人吃了一驚,不約而同的收起手槍,眼神卻很是異樣,也不知道剛才誰打的最凶?
“去個人,把那小子搬下來!”光頭槍口一擺,才吃了一記耳光的黑西服頭腦正昏,沒加細想便別起手槍,跳起來攀住艙沿爬了上去,小心翼翼的往人影接近。
光頭和其餘的黑西服在下麵仰著脖子看著,夜很黑,江上的霧氣也很大,隻能看見一個模糊的輪廓,隨著那名黑西服的慢慢接近,下麵眾人的心弦也越繃越緊,忽然那黑西服身形一震,突突突的微衝立刻打破寂靜。
“開槍開槍!那小子一定沒死!”光頭瘋狂的大叫,全沒把艙頂那名部屬的性命放在心上。
三名黑西服舉槍射擊,另外兩名卻悶哼一聲癱倒在地,兩隻從江霧中伸出的手爪,帶著森森鬼氣,又抓住了下兩名受害者的後頸,光頭和最後一名黑西服才反應過來,急忙掉轉槍口,迅速打死了自己的同僚,少年的身形頓時全無遮掩的露了出來,一身長衫卻不翼而飛.
突突突的火舌中,少年悶哼一聲,翻出船舷之外,光頭和黑西服連忙追了上去往下射擊,卻見少年手腳並用,如同猿猴般在光滑的船身上橫向移動,飛快的沒入了一處死角。
“媽的,壁虎遊牆功!”光頭終於明白了少年神出鬼沒的原因,立刻抬起槍口往前追去,路上剛好碰見了從駕駛艙趕來的另外三名黑西服,五人來到少年的消失的方位,槍口往下一伸,卻發現已杳無人影,正在楞怔間,卻聽見駕駛艙裏響起一聲慘叫。
“Go go
go!”光頭氣極敗壞的叫道,又帶著四人往駕駛艙跑去,一腳踢開駕駛艙的大門,便是一輪掃射,前窗玻璃立時粉碎,撲麵的江風將玻璃碎渣反吹進來,仿佛下起一場了玻璃雨,眾人下意識的以手遮麵。
少年的身形鬼魅般的從天花板上降下,淩空一腳踢在一名黑西服的心窩,用鞋尖抽出一柄血淋淋的白刃,另一名黑西服剛掉轉槍口,白光一閃,一隻手腕便脫離手臂掉下,接著麵門又吃一腳,向後跌飛,把沒有防備的光頭撞了出去,另外兩名黑西服還沒作出反應,少年的身形已擠進他們中間,雙肘上下旋撞,一人肋骨折斷插進肺部,另一人鼻梁斷裂直刺腦髓,一聲不吭的雙雙倒地。
“我操你……”光頭凶悍的撥開屍體,抬起微衝,少年卻將腳跟往地上一磕,刷的一聲,白刃已脫鞋而出,瞬間刺穿了光頭的手腕,微衝也被擊落在地,轉著圈遠遠滾開。
“鐵羅漢,就剩你一個了!”少年用手捂住腹部的傷口,嘴角卻露出邪異的微笑。
“沒那麼容易,這船上我已經放了zha藥,你跟我一起死吧!”光頭忽然舉起一枚手雷,拇指一彈,金屬的環狀保險飛了起來,靜靜的在半空中翻滾,少年的神色立時大變。
“哈哈哈哈,殺生成道,我即是魔,哈哈哈哈!”在光頭瘋狂的笑聲中,少年弓身一彈,從破碎的前窗飛射出去,下一瞬間,整艘油輪已炸將開來,巨大的撕裂聲帶著無形有質的氣浪,在沉沉江麵上綻開了一團是夜最明亮的火花。
撲通一聲,少年在五十米外落入冰涼的江水,腹部的傷口傳來一陣劇痛,讓他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等到少年醒來時,發現自己處在一座裝飾航華的客艙裏,身上的傷口已經被包紮好,一名年輕漂亮的女孩笑眯眯的坐在床前看他。
“你是誰?”少年警惕的坐了起來,右手習慣性的捏成爪形。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救了命,你可要報答我喲!”女孩寵溺的拍了拍少年的腦袋,語氣仿佛是在跟一隻小狗說話。
“救命之恩,李旭必將報答!”雖然不習慣於對方的態度,但本著祖訓,李旭還是鄭重的作出了承諾。
後來證明,那是李旭一生中所下的最錯誤的一個決定。
再後來,他知道了那個女孩的名字:杜曉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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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落於中國東南腹心的W市,在晚清時期,有過九省通衢的輝煌稱號,進入民國後,響應當局發展文化教育的號召,組建起華中地區第一所國立綜合性學府,也就是如今聞名全國的W大。
W大校園本部建築在W市西郊一座風光秀美的山坳,東臨從長江發源的清水湖,沿湖往上,山勢起伏,四季草木,掩映出飛簷鬥拱與鋼筋水泥合襯的樓群,據說是當初從美國延請回來的設計師的傑作,曆年來雖然經過多番修整,但整體格局仍然承襲舊時的風貌,校園綠化仍然是一以貫之的主題。
時間是盛夏的一個下午,嗡嗡的電子鈴聲敲開了教學樓的正門,海量的學生從中陸續走出,在台階下分散成無數去向不同的細流。
“李旭同學,請等一下!”一個聲音叫道。
被點名的年輕男子轉過身來,穿著製式的深色校服,外套鬆開了兩個扣,露出裏麵白色的襯衣,在周圍五顏六色的服裝海洋裏顯得頗為另類,或者可以說是很土。
幸好匆匆趕來的那人也穿著同樣的服式,不過卻燙得筆挺,而且右袖上還有一塊顯眼的紅箍,上麵用黃布剪貼出學生會字樣,和年輕男子麵對麵站在一處,給人的感覺卻是截然分明的兩種,類似於古典哥特與後現代頹廢主義的區別。
“有什麼事嗎?”年輕男子露出不解的表情,略顯雜亂的瀏海下,目光中閃著疑惑。
“事情是這樣的,學生會希望你今天下午能過去一趟,討論一下關於你的留級問題!”對方禮貌的作出答複。
“啊……是這樣啊!”年輕男子神色一呆。
同中國所有大學的慣例一樣,在大力標榜學分製的同時,仍然把留級製度作為一種對差生的處罰手段,W大在這方麵表現的也相當嚴格,一學年連續掛科六門以上,將由學生會向教導處提出申請,對該生作出留級處分,美其名曰民主促進,實則是挑動群眾鬥群眾,傳統的中國式管理手法。
而為了更好的推行這一舉措,從學生會中特設出來的風紀組建製,在普通學生的眼中,便與教導處的爪牙打上了等號。*************************
穿過W大著名的櫻花路,從綜合教學樓往山上走兩百米,就可以看見學生會本部所在的四層帶圍牆建築,天藍色的帆形屋頂,如果是在櫻花盛開的季節,絕對稱上是風景中的一個亮點,而眼下則隻有綠色的樹葉作陪襯,於是稍顯有些黯淡,隻不過一般來到此裏的人,也沒有什麼參觀的心情就是。
每星期一三五的下午,是學生會固定辦公時間,明天剛好是周末,走進寬敞的大門,可以看見走廊上有很多係著紅藍白三色袖箍的人來來往往,雖然繁忙,卻並沒有亂雜雜的感覺。
“李旭同學,請跟我來!”帶路者很客氣的道。
“啊,好的!”
跟隨帶路者上了樓梯,來到相對安靜的四樓,穿過帶大理石護欄的走廊,從一排排空蕩的窗口前掠過,最後停在了安有兩扇金屬扶手的門前,上麵掛著標牌顯示出這裏是學生會的專用會議室,還沒走進,便聽見裏麵響起激烈的叫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