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驚訝，有人疑惑，有人歡喜，甚至，還有人，很憤怒。
而這些眾多的情緒裏，最平靜，最淡然的，卻來自於宏橋觀裏的那顆菩提樹下。
那顆壯碩的菩提樹下，站著兩個人。
一人盤著道暨，一席深青色的道袍，雙手背在身後，抬頭仰望，麵色無驚無喜，正是那宏橋觀的觀主，王詡，王道長。
王道長身邊站著的，是一個僧人。
那僧人是個中年人，身著一席純白的僧袍，雙手合十，掛著一串佛珠，也如王道長一般的抬頭仰望，嘴角卻是掛著一絲淺淺的笑意，而笑意裏的光茫，借助著雪白的僧袍，似乎將四周都照亮了起來。
過了許久，王道長終於從空中收回了目光，扭過頭去，發現那僧人依舊在抬頭仰望，不由得笑了笑，道，“這裏就你跟我而已，閉著雙眼去仰望星空也就算了，還要帶著聖潔的微笑，你這戲難道是做給月亮看？”
聽得王道長的話，那僧人也就低下頭來，收起了笑容，雙目卻依舊沒有睜開，隻是放下了合十的雙手，也如王道長那般負到了身後，然後麵朝著發生變換的那個方位，道，“王詡大人……你……這算是再次開啟實驗了嚒。”
“明知，”王道長著，也看向了同樣的遠處，然後道，“故問。”
那僧人似乎感覺到了王道長的不快，於是轉過臉來，道，“這麼多年來，你已經試驗過了許多次，周而複始，王詡大人為何總不死心。”
“因為這是我的使命……”王道長看著僧人那雙緊閉的雙眼，忽然間笑得格外燦爛，道，“這是規則給我的設定，我又如何更改得了？”
“因為你的使命，所以，同為東區的我們綁在了一起，”那僧人依舊沒有睜開眼，隻是平靜道，“很多很多年以前，就綁在了一起。”
“你記得……有多少年嚒？”
“你們這裏有種法，叫上下五千年。”
“那也不過是五千年而已。”
“如果從你西出函穀關那算起，似乎還要更短一些。”
“西出，是為了找你，很幸運，找到了。”
“可是，流傳的故事裏，卻不是這麼記載。”
“你我何須去在意這些故事，化胡為佛也好，菩提樹下的頓悟也好，對我們又有什麼影響？”
“故事影響不了我們，但我們的故事，卻影響了世人，”那僧人微微施了一禮，又道，“所以，我希望，這次的實驗，是最後一次。”
“所以，連你也打算放棄了嚒？”王詡著，看了看那顆壯碩的菩提樹，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似乎記得，基因改造實驗的設定，也是你的職責。”
“整個東區以你的東一區為尊，所以，我們都沒有權力阻止你進行實驗，但，不阻止，並不是一定要執行，”那僧人邊著，邊朝著王道長走近了一步，沉聲道，“更何況，我一直很困惑，你對這個實驗的執著。”
“我的執著，不是你需要關心的事情，”王詡著，似乎有些不耐煩，於是拂了拂衣袖，又指著那顆菩提樹道，“話當年，我那徒兒僅差一線就要成功，也多虧了你的幫助才算是保住了性命，所以，這一次，希望你能繼續幫我。”
對於王道長強硬甚至強橫的話題轉換，那僧人有些無奈的笑了笑，道，“那時候，我對於你提出的互換條件並沒有異議，便誠心幫你，但誰能料到，你選中的居然是隻猴子。”
“我隻看基因，不看物種，更何況，這次的條件，比以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優秀。”
“那這一次選中的，又是誰？”
“他叫劉翊凡，”王道長著，收回了手指，眼伸卻一直關注著菩提樹，傲然道，“他的情況有些特殊，所以，這次我幾乎耗盡了一半的儲備，甚至不惜逆向了熵，才把他從五年後拉了回來。”
“你居然會去違背時間法則？！”
此時，那僧人終是再不能再保持心境，猛的睜開了雙眼。
在雙眼睜開的一瞬間，四周的空氣便為之一滯，一股莫大的威壓以僧人為中心，狂暴的宣泄開來，隨著威壓的擴散，四周的一切如同被染上了一層灰色，就連空中的皓月和星辰也似乎暗淡了下來，連帶著也逐漸開始灰暗沉寂。
王道長似乎感覺到了這份異常，便回過了頭來，看著那僧人猶如深淵般一片墨黑的雙眼，忽然笑了笑，淡然道，“不用那麼驚訝，我取了個巧，隻是拉回了他的意識而已。”
“這麼做……不知道西區那邊，又要起多大的麻煩，”那僧人看著王道長平靜的眼神，凝視了一會兒，便又閉上了雙眼，雙手合十，輕聲道，“王詡大人這麼做，究竟值不值得。”
“你過……”王道長又看回了那顆菩提樹，笑了笑，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但你也過……”那僧人也笑了笑，道，“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