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祖上是何營生我無從考證,我也沒問過我爸,但我爸是開洗浴中心的。
他在市中心的黃金地段開了一家規模可觀的洗浴城,打我記事起,洗浴城的生意便好得不得了,門前大大小小的轎車停了一排又一排,地下車庫也是爆滿。
時隔已久,我不大記得清我家的生意是什麼時候紅火起來的,我隻記得那時候我剛褪去開襠褲不久,應該是小學左右的樣子。每天放學後,我便會到我家的洗浴中心逗留玩耍到天黑,有時候甚至會在洗浴中心裏睡到天亮。
鑒於那時候尚小,我爸也不會苛責我的貪玩,他隻是再三地勸阻我——千萬別去樓上的包房。我也不懂什麼是包房,隻是意識告訴我——樓上的房間是禁區,小孩子不能進去。大多數時間我便逗留在洗浴大廳裏玩耍,沒一個小夥伴,對整個世界充滿了好奇,把看到的每一個人當作一隻隻動物來看待,我覺得來這裏的人都很有趣,他們一個個西裝革履的,手指尖夾著香煙,手腕上的表我到現在都叫不出名字,脖子上的鏈子我到現在都沒一條,到了後來我才給那些形形色色的人一個寬泛的劃分——達官顯貴!
我家的那家洗浴城有個很簡明但十分有趣的名字,叫“醉夜”,想必我父親的意思是——醉掉的夜晚,無需關心太多吧!而我的解釋是,隻有晚上他們才會醉掉,等酒醒了才不舍地離去。洗浴城生意很好,來的客人大多醉醺醺的,去的時候又美滋滋的樣子,好像剛從極樂世界回來一樣。
洗浴城的工作人員大多是女性,隻有幾個安保是男性,其他均是女性,而且個個身材火辣,臉蛋光潔,漂亮得不像話。雖然我小,但我對美已經有了一些淺微的認識,那些為了乘涼故意將衣服穿得很少的女孩就是我所理解的漂亮。
有時候周末我也會去洗浴中心,我才發現,那些漂亮的女孩白天是不上班的。她們不住在洗浴城,究竟住在什麼地方我也無從知曉,我隻知道,她們到了傍晚時分才會統一穿著製服地出現。她們的工作範疇也不是打掃衛生整理房間這些,因為這些瑣碎的雜務還有年紀稍長的阿姨處理,所以,我對她們的工作範疇產生了極強的好奇。
我的好奇大多時候隻能藏在心裏。我問過這些姐姐和阿姨,她們的回答很搪塞,真拿我當小孩看待,她們說我還小,還不懂,隻叫我在大廳在休息間玩耍就行了,別的最好不要去了解。
她們越是這樣不給我答案,我越是好奇。可又無可奈何,我爸雖然日理萬機很忙的樣子,但還是將我看得死死的,我沒一點機會去到樓上的包間,這讓我很是苦悶了好一陣。
鐵打的洗浴城,流水的客,流水的工作人員。有一天,我發現新來了一位年紀似乎比我大不了幾歲的小姐姐。我經常聽她們說到一個詞,叫出台什麼的。那個小姐姐好像是因為剛來的緣故,像組長什麼的沒給她安排出台的任務,所以那個小姐姐就在大廳的櫃台前負責一些接待的工作,我便和她熟絡了起來。
她給了我一顆糖,問我:“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呀?”
我將那顆糖撕開含進嘴裏,囁嚅地說:“我叫小明。”繼而反問到,“姐姐你叫什麼?”
那個姐姐笑出了聲,兩排潔白的牙齒袒露無遺,拍著我的腦袋說:“小明?這名字是誰給你取的呀?”
我雖然不明白她為什麼笑,但我覺得,她的笑聲是對我稱謂的不尊重,因而我就變臉了,溫怒地說:“你個壞姐姐,取笑我。”
那個姐姐止住了笑聲,低下頭,摸著我的臉說:“我叫方可怡,你叫我可怡姐姐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