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送花給我(三)
青色小說
作者:米箏
在這個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不能立刻如人願的,那麼我們所能做的,隻有蟄伏下來,安靜地等待著時機。
前情提要:寄人籬下的莫卿到了一個新的家,混混少爺林今桅對她的態度就是嫌棄討厭,導致莫卿在家裏能不與他正麵交道就最好,躲著他,但總歸是躲不過的,隨著互動升級,他們之間的芥蒂也越深。
外麵明明有人,但是也絕不會聽到聲音進來看一看。因為以前自己摔過好幾次東西,狼來了的故事又不是沒有聽過,到底還抱有什麼希望呢?
從一開始,就早就沒有了任何希望,何必再想這種可笑的事情。
所謂希望……
這種虛無縹緲的,用來欺騙小孩子的東西。
人在生病的時候,意誌總是格外脆弱,並且極易絕望。
到這個時候,所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認命。放棄所有毫無意義的掙紮,認命地由著熱浪將自己席卷到離太陽最近的地方,等待著最後的消亡。沒有人會救自己,也從來不會有人能夠救贖自己。
就這樣吧。
然後……
下雨了?
莫卿拿棉簽將他幹燥的嘴唇濕潤一些,拿毛巾到水盆裏重新擰一把,再次疊好蓋到他額頭上。一邊在心裏罵著他活該,一邊再次拿起棉簽蘸水。
她剛才敲半天的門都沒人應,正踟躕間,門自己開了,大概是門鎖本就沒有完全嵌進去。她撓撓頭,從門縫裏望進去,立刻被嚇到了。
房裏地上一片狼藉,飯菜和碎瓷片中間躺著個隻穿了條沙灘褲的林今桅,一動不動,跟死了似的。
這個念頭剛一冒出頭腦,外頭正好打了個響雷,莫卿驚悚得差點叫起來。好在及時穩住,她小心翼翼地推開門,輕手輕腳進去叫他,卻始終也得不到回應。
——讓你半夜跑出去打架,讓你晚上睡覺開空調穿這麼少,傷口發炎導致發燒了吧?活該。
莫卿頭痛欲裂。不知道倒也罷了,現在既然看到,實在也沒辦法就把這個挺屍狀的家夥扔著不管。他渾身滾燙,要等張姨或安雯回來,說不定就真死了。
她死拉硬拽地把他搬上床,趕緊去客廳翻醫藥箱。
不能隨便亂吃藥,她先用最原始的法子給他降溫。忙完後,她渾身是汗,疲累地坐在一邊喘氣,又想了想,塞兩顆退燒藥到他嘴裏,心裏不負責任地想,不管有用沒用反正也吃不死人,一邊掐著他脖子逼他吞下去。
林今桅的意識其實略有恢複,隻是渾身依舊使不上勁兒,幹脆繼續裝死。當他聽著莫卿低聲嘀咕著“這東西能吃嗎……算了反正吃不死他,隨便好了,是死是活看他的命”邊把東西往自己嘴裏塞的時候,不由得內心狠狠抽搐起來,心想若我能動,肯定會掐死你這家夥——
還沒想完,莫卿已經掐著他的脖子逼他吞藥了,林今桅差點直接被氣死,無力地掙紮著吞了下去,咳得差點吐血。
可見白天不能說人。
摸不清是不是退燒藥的作用,他感覺身上越來越燙,心裏頹然地想著與其燒傻,還不如直接燒死算了。
冰涼的感覺從脖頸處慢慢地浸透過來,林今桅一瞬間感覺自己仿若被人從油鍋裏救出來的魚。他甚至都不願意睜開眼睛,寧願把這幻覺享受久一點……
不是幻覺!
清涼的感覺從脖頸處延續到肩膀、手臂、手掌等地,帶走了一部分的灼熱感。
“也不知道行不行,應該稀釋對了吧……”莫卿一邊用紗布沾稀釋過後的酒精塗著林今桅的皮膚,一邊細聲質疑。
外麵暴雨來得猛烈,更突然的是山體小部分滑坡,上山的公路被堵住了,正緊急搶修中。別說是張姨,連救護車都沒法進來,隻能暫且靠自己來幫他降溫。
這樣細碎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林今桅連生氣的精神都沒了。他眼睛微微眯開一小條縫,從朦朧中望見晃動的人影。恍惚聽到另一道聲音,脆生生帶著稚嫩的安慰笑意,在耳邊不停地說:“呼呼……這樣哥哥就不會覺得燙了!呼……”
那個努力朝著自己額頭吹氣,以為這樣就能讓自己退燒的笨蛋。
林今桅越發意誌昏沉,完全合上眼睛,讓自己沉浸在回憶的黑暗當中。沒有多久,額頭上猛然一陣清涼。
“呼……呼……”
莫卿對著他的額頭吹了一會兒氣,為難地望著他發呆。
林今桅再醒來的時候,頭腦依舊發暈,好歹已從地獄門口觀光回來,有力氣撐著自己站起來。他望了一會兒自己幹淨整潔的房間,麵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麼。
而莫卿正在廚房裏忙著煮米粥。冰箱裏沒什麼菜,且剛才林今桅也大致退了燒,醒來之後喝些米粥倒也好……管他去死啊!這個想法在莫卿的腦袋裏閃過了五秒鍾,立刻被果斷刪除掉。
一來,林今桅是頭號恐怖分子也好,是神經病也罷,那都是他的事,而她卻不能因此成為和他一樣道德敗壞見死不救的家夥。二來……萬一他要是真的死了或是怎麼樣了,大概自己也會有麻煩吧?
這個世界太現實,必須要考慮很多事情。
她這麼想著,拿湯勺攪了攪鍋裏的粥,聞到香味便麻利地關火,轉身去拿碗。
剛一轉過身,她便看到站在廚房門口的林今桅。今天總算不是“袒”誠相見,他套了件深藍色的短袖運動衫,依舊穿著他那件誇張的夏威夷沙灘褲——天知道他怎麼就這麼愛這條沙灘褲。身體略微傾斜地靠著廚房門框,也不知道是單純為了耍帥還是身體依舊沒力氣,需要不動聲色地找個支撐。
“我要是就這麼死了的話,你也會有麻煩的吧?”
“嗯……哎?”
“所以別指望我會謝你。對了,粥裏別放糖,我喜歡放鹽。”他一邊打嗬欠一邊轉身離開廚房。
“我已經放了糖。”
他不耐煩地說:“那就重煮一份,這都要我教?”
莫卿捏緊了手中的勺柄,以一種唾棄的眼神望著他的背影。
“別一臉這表情嘛。”他的聲音懶洋洋的,“看著多讓人沒胃口啊。”
這家夥背後長了眼睛?!
林今桅盯著展覽櫃上正對著廚房的光滑平麵鏡,那上麵清楚地照射出身後莫卿一臉詫異的樣子。他覺得好笑,聲音卻沉下去:“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拿了多少好處就要做多少事,養條狗喂兩根骨頭也要幫著看門的。”
話說完,他望到莫卿抿著嘴轉過頭去的樣子。
雖然這時候的沉默看起來像在屈服,然而她眼睛裏的倔強,更像是在表達她的不滿和反抗。這是她不會當麵表現出來的樣子,隻要和她麵對麵,她一定是低眉順眼,隻有在她以為別人看不到的時候,才會露出那種骨子裏的凜冽和堅決。
說來說去,不就是在裝嘛。
林今桅對此嗤之以鼻,抬腳就要回自己房間。
忽然一道細微響聲,通亮的燈光閃了幾閃,然後全滅了,四周在一眨眼間陷入了黑暗當中,隻有屋外的大雨聲還在繼續。
停電了。
兩個人一時都沒說話,足足有半分鍾的時間,林家都是死靜的。直到林今桅回頭,借著窗外照射進來的微弱光線,看到她一臉驚愕,站在原地茫然地張望。
好像……她有夜盲症?
一想起這點,他就想起那天晚上被她陷害的事,背上的傷口又開始隱隱作痛,並且發癢。如果不是她的指證導致老爸狠狠虐了自己一把,也不至於傷上加傷,更不會因此而導致今天的發燒。
她根本就是罪魁禍首,完全不需要感謝和同情!
“喂,你怕黑啊?”
在自己說話時,他看到她緊張的臉色有所和緩,似乎現在有人聲對她來說就是救命稻草。
“還,還好。”
她努力使用鎮定的語氣,但也許因為她自己在黑暗中看不見,所以沒想到這不代表他看不見,臉上慌張的樣子被他一覽無遺。
“怕就怕,說出來也沒什麼丟臉的,女孩子怕黑怕鬼不是很正常嘛。”林今桅的語氣也和緩了很多,“不過你要不怕的話也好,畢竟以前這附近有片墳地,鬧鬼什麼的……既然你不怕的話,那我就出去了,你好好看家。”
這語氣聽起來,將她當成了看門狗。
她此時無心計較這個:“但是——”
“還有事?”
“外,外麵在下雨,你就別出門了吧……”
“少囉唆,關你什麼事!”他恢複了不耐煩的語氣,直到她聽到了他開門和關門的聲音。
林家偌大的房子裏一片死了般的寂靜。
她渾身僵硬地站在原地,動都不敢動。這種恐懼到了骨子裏的感覺,熟悉得令人發指。
很小的時候,父親去世了,母親哭得幾度昏闕,被人抬去休息。夜裏隻留下了自己,跪在冷風不停的靈堂裏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