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老 房 子
走進仄小的住所,剛一推開門,一股濃烈的汗臭夾雜腳臭味撲麵而來,趙之謙不由得屏住呼吸,待十幾秒後,才小心翼翼的呼吸起來,味道還是重,不過走了進去,趕緊脫了工作服,脫了膠鞋,讓自己的體味混合房子中的味道,突然覺得沒什麼味了。
十多平米的房間,對著門的方向有一道窗子,可從來都沒開過,因為窗外麵就是公廁的後牆,味道更是無法形容,所以這老舊的窗邊縫都貼滿了膠帶紙。窗的兩側各一張床,說床是出於習慣,畢竟睡覺的地方,不叫做床,對於兩個初中畢業的人來說,真不知叫啥!其實這床就是壘了幾塊磚頭,擱了一塊層板,再鋪上原來顏色都難辨的被褥,這就是趙之謙勞累一天之後休息的地方。
不錯,趙之謙的名字很有文化感,比起已經睡得打呼嚕的王三元來說,很有優越感,兩人無聊時時常拿這開玩笑。聽父親說,給自己起名字的是一個老知青,對趙之謙來說,知青是什麼角色沒搞清楚過,不過小學剛學寫名字時,這給他取名字的知青不知被他罵過多少遍,這“謙”字筆畫多啊!
趙之謙、王三元就是全國到處都有的民工,現在呢,叫農民工,說是好聽點,不過好聽點能多發點錢嗎?這是王三元的觀點。
將自己丟在床上,趙之謙沒半點睡意,並不是太累,其實對於十九歲的他來說,有的是力氣,何況這幾天的活計並不累,已經在工地混了三年的他,早已習慣了。
點了一支煙,深吸一口,嘴唇微張,慢慢呼出,想吐出一兩個煙圈來,可並沒有成功,及至一支煙快全燃盡,變成煙霧充斥整個房間,這煙圈仍沒成功。再點了一隻煙,並沒吸,看著四處飄蕩的煙霧,趙之謙眼中也迷茫起來,這煙霧多像家鄉漂浮在山腰的霧,清晨有這霧的出現,保準是一個晴天;這滿屋的霧氣,也像老媽煮飯炒菜時的廚房的景象,柴火很旺,煙熏火燎的,不知今天家裏做了什麼好吃的……
思緒四處如煙霧一般沒有形狀,東一跳西一跳,及至指尖傳來灼痛感,才將趙之謙拉了回來,趕緊一甩,煙頭準確地丟在王三元的被子上,忙不迭地把被子拿起一抖。
“你幹什麼?小竹簽,你有病啊!”突然被掀起被子的王三元,人都沒看,就罵了起來。
竹簽是趙之謙的外號,其實他一米七左右的身高,體重也不輕,按說和竹簽搭不了邊,不過既然名字中帶個同音字,從進工地那一天起,這竹簽名就跟了他,簡單易記又上口,對於工地的大老粗們這就夠了。
撓了撓頭,想弄句假話糊弄一下,不過滿頭的灰塵在一撓之後,發作起來,真癢起來,帶著全身都癢起來,於是順嘴說道:“想邀你一起去洗個澡,一身髒得要命。三元錢一起去吧!”三元錢自然是王三元的外號了。
“你今天幹嘛了,想得起洗澡,沒興趣。今天洗了,明天又髒了,麻煩死了!要不咱們一塊去網吧,找部片子看看。嘿嘿嘿!”
看著王三元的馬臉笑得猥瑣成一片,趙之謙黑乎乎的臉不由一燙,臉黑就是這好處,不好意思的臉紅,別人都看不出來,隻有自己體會得到。腦海中不由想到,上次也就是自己第一次去看那些少兒不宜的東西,緊張得要命,都不知看了些什麼,隻記得這個比自己大三四歲的三元哥,看完後口水流了一下巴,而且接連幾天都勤快得每天早晨換內褲。
“算了,和你一去看,又不知看到什麼時候,明天我可是要爬高上低,比不得你砌幾塊磚就混一天。”
說來也是鬱悶,趙之謙和王三元在省城同一個工地做活,都是準備從小工進入砌磚,相當於從做苦力進入技術工,不想沒砌幾方磚,房子不好賣,項目停滯了,大好的前途就此夭折。在省城各個工地晃蕩了幾個星期,還是沒活幹。人要吃飯啊!於是在王三元的遊說下,和他來到這個叫平縣的小縣城,來時說都是幹技術活,可不想,工頭看趙之謙瘦小,讓他爬房頭去,而王三元則去砌磚,這一來一去,每天趙之謙要比王三元少掙一半。也難怪趙之謙說話酸溜溜的。
王三元一聽這話,一骨碌爬了起來,躬身笑道:“趙哥,這是想去喝酒啦!得!這一個月來,隻要聽你說砌磚二字,小的就知道你的酒蟲要喂了!哈哈哈!”
聽著王三元誇張地模仿京城話,趙之謙不由笑了起來,不過真的,這一月來,感覺不好意思的王三元真的請了幾次酒。這反而搞得他也不好走,隻得陪著他在這小縣城混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