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氣勢恢宏的後花園內，一個四十許的灰色身影正在沿路灑掃。“秋婆子”一個聲音急著追喊著她，話音間一個花枝招展的人影己經追攆過來。一邊打落秋婆子手裏正在拾揀的茉莉枝，一邊數落著，“今天有好活，一人多兩銅板的獎勵，快和著我走。”秋婆子被急性子的文婆子拽出老遠，還在心疼地回頭看那落在地上的茉莉枝，分外心疼，“這麼嬌嫩的茉莉枝，救著還能活，唉著，太可惜了。唉，文媽媽，等我把枝先喂點水，唉，文媽……”秋婆子被文婆子拽著，聲音越來越遠，隻有餘音繞在地上的茉莉枝上。“你呀，心思從來沒用在正地上，你這性子，往常沒有我照應著，這園子裏盡是眼睛長頭頂上，刀子藏心裏的，看一時不吃了你。今天這好活我可是說盡了好話才讓張嬤嬤允諾了，我跟你說，今天府上挑人，好大的排場呢，也帶你見個世麵……”文婆子還在絮叼。秋婆子己經被一路的陣仗嚇住了。她到相府做活有2個年頭了，因為身份低微，心思又不活絡，向來隻在後花園內負責灑掃，從未入得相府內院。沿路的鶯鶯啼啼美嬌娥來往無數，亭院曲折，樓簷畫棟一時讓秋婆子看花了眼，以為自己來到了天上人間。秋婆子一時怯怯低頭，一時想抬眼偷看，不留神的功夫撞到了一人身上。此人身著貴服，四十許人，發間皆是珠玉飾佩，身形瘦削，容貌清麗。身後一眾丫頭，氣勢甚大。“此人不是劉夫人難道是誰。”一時想到文婆子和她絮叨過的夫人雷厲風行，秋婆子一時嚇呆了，立時跪下，“夫人，老奴該死，老奴從未見過府中世麵，一時貪看……”，文婆子一時無奈，一時有點又憋不住笑，上前彎腰道“張媽媽，這就是我和您提過的秋婆子，最是老實實在的，從來沒進過府中內院，一時嚇破了膽，就莽撞起來。還請媽媽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就饒了她一遭吧”。被秋婆子撞到的“夫人”一時笑了，“罷了，罷了，婆子沒見過世麵，文婆子要多教些規矩，下午就要挑選了，細心灑掃，莫要再毛躁了。”秋婆子一時不知該如何應答，一時仍跪著千恩萬謝，就被文婆子拽了起來，看張嬤嬤卻己走遠，“罷了，罷了，嬤嬤己經走遠了，你呀，今天撞運碰到是張嬤嬤。張嬤嬤一向心慈。今又趕她急於辦事。必不會與你計較。”秋婆子還在懵懂中，就被文婆子拽到了張嬤嬤手下的崔管事那領了活計，一時沒有心思再尋思其中曲折，就老老實實和眾人一起灑掃擦桌擦凳起來。至擦至堂高懸的牌匾，見上書著三個蒼勁有力的大字。秋婆子因並不識字，想到文婆子和她路上說過的，心想，應是柳馨廳三字。環見大廳開闊，內設桌椅、擺件、設施無不奢華，果然不負傳聞的華麗。下午的挑選開始了，秋婆子因分給的活計頗為用心，竟一時入了崔管事的眼，譴散幹粗活的眾人後，便將秋婆子也留在了收場的粗使婆子內。文婆子因了解秋婆子的性子，並無詫異，一麵和崔管事籌劃董嬤嬤來時的接待。下午開場了，張嬤嬤領著眾人在亭樓前等待。一麵問著周管事，聽聞是未時來。時間到入未時，竟是分毫不錯。隻見一個沉穩麵樣，不怒自威的嬤嬤領著眾人步入堂內。張嬤嬤迎接董嬤嬤一行入位，便示意跟班中的可盈將一眾小丫環帶了上來。二十個左右小丫環一字排開，董嬤嬤望了一眼，身後的大丫環畫兒便道“逐個上前，自報家門，自說所長。”眾丫環齊聲答應，一時按序上前自說。陸續幾人後，一聲輕脆聲音吸引了眾人注意，“見過董媽媽、張媽媽。”上前的小丫環緩慢抬頭，露出一張俏麗的小臉，“我叫林巧兒，今年十二，係府內車夫林大獨女。因我爹體弱，廚藝有所擅長。”董嬤嬤未語點了下頭，臉色如常，看不出喜好，林巧兒立時退下閃在一邊。“夫人在世時對林大頗多恩惠。林大性直恨不得撞頭殉了夫人，最是不能忘恩。那林大是個莽撞武夫，卻不想女兒是個機靈的。看來可以**。董姐姐應該也是滿意的”張嬤嬤暗自想著。望著董嬤嬤。董嬤嬤仍是如常微笑，看不出滿意與否。“下一個”張嬤嬤平靜叫道。“我叫香葉，是犁花園前管事王婆幼女。”“見過董媽媽、張媽媽”小丫頭年齡看似隻有10歲許，身形較其他人小上一圈。似乎因為緊張，忘記了說話次序，匆忙補上。又忽然想到什麼，忙道“我，我所長女工”說完似緩了一口氣，小臉有些紅。“年齡過小，終究容易出差遲，全不似自己相看時的口齒伶俐”張嬤嬤有些暗悔自己的眼力。“今年幾歲？”董嬤嬤仍是如常微笑，一麵用手撥弄手中的茶碗。茶蓋與碗邊相碰。發出輕脆的聲音。“十一歲剛過”“上可有長兄、長姐？”“回董媽媽，香葉上原有一姐，原也在府裏當差，隻是六年前染疾己歿。”“哦，喚做什麼？”“喚做平兒的”“平兒，”董嬤嬤身後的晴兒內心一驚，眼前浮現了平兒的身形。原是平兒的妹子。張媽媽卻並無驚奇，這樣的背景正也原是張媽媽最相中的，她看了看董媽媽。董媽媽還是微笑模樣，麵色如一池春水，正應了外麵楊柳**。“下一個吧”“見過董媽媽、張媽媽，”話落，上來一個微胖的雪團似的身影，尚有一團稚氣，不過中人之之姿，卻不知哪來的氣場，讓人一見到先有些個喜歡。小丫頭上前緩緩又道：“我叫王喜兒，雙親皆亡，係周管家買入。”“哦，原是哪裏人？”董嬤嬤到來了興致。“我是陳州興縣王村人，因去年大旱，喜兒隨父母逃荒，不想中途父母皆染疫症，隻剩喜兒一人。”言罷，眼中略見瑩光卻極力忍住，一時越發可憐。“真是可憐人!”一聲歎息，眾人一尋，偌大大廳不起眼角落裏，秋婆子竟暗自拭淚。文婆子因站在張嬤嬤身後，距離秋婆子一時有些距離，此時一時拿眼睛瞪著，一時生恨手短不能拿指甲點化下秋婆子。因秋婆子因著自己同意進入做活，張嬤嬤心下稍有不安，拿人偷覷董嬤嬤，見她拿起茶碗一時吞咽了一口，對秋婆子的插曲竟似未聞，這才安下心來。“說下自己所長”董嬤嬤話落，挑選繼續了下去。“喜兒來自鄉野，見識短淺，所長不多，但生性歡喜，最愛說笑，願陪在小姐身邊能時時逗得小姐開懷。”“不錯”董嬤嬤還是一副微笑模樣，卻難得表了態。“下麵的上來吧”張嬤嬤見喜兒入了董姐姐的眼，交托差事總是完成大半，一時心中大石放了放，更填進了些喜氣。餘下的幾個丫頭按次介紹了自己。內另有一個上京落難的丫頭引起了眾人的好奇，名喚趙蓓，原是上京人，竟原是一個小門戶的小姐，竟頗為識文斷字，因父母早亡，家財俱被族親侵占，為躲避族人糾纏，遂橫心自賣身入相府為奴。秋婆子偷眼瞧了瞧趙蓓，樣貌清秀，雖低眉順眼，眉間卻帶幾縷傲氣。心中遂又為趙蓓的苦難身世念了十遍佛。所有人全部相看完了。一時喧鬧的大廳出現了難得寂靜。所有人等著董嬤嬤的指示。“林巧兒、香葉、王喜兒留下，其餘人交由張嬤嬤再分配。”董嬤嬤仍是波瀾不驚的品著茶。一時，待選的丫頭群中出現了略為騷動，林巧兒、王喜兒似皆成竹在胸，香葉則是不改孩氣，大為興奮，趙蓓則一副淡然模樣。“慢”，董嬤嬤婦了一眼人群：“再加一人，趙蓓留下。另外，剛才廳內喧嘩的粗使婆子即日調入芳華苑掃雜。”“是”張嬤嬤神態複雜的望了眼董嬤嬤，將一眾人等分好人手接管布置。又看向董嬤嬤。今天的場麵也讓她想到了多年前自己和董姐姐剛剛初識的場景。那時自己和董姐姐也都是這樣年輕，這樣的稚嫩。自己和董姐姐好像也不差什麼。是什麼改變的呢。相府三十年榮辱興衰，董姐姐好像讓自己永遠看不透，追不上。董嬤嬤瞧了過來，對著張嬤嬤一眾說了些表揚之語。張嬤嬤卻有種頭皮發緊的感覺。連連含笑推說了一些謙讓之詞。稍後，帶著挑選的丫頭們一行人隨董嬤嬤入內院去了。文婆子則喜不自勝的拽著秋婆子和著好事的眾婆子們一同擁著隨周管事往外花園劉嬤嬤處去收拾衣物交接。秋婆子尤自懵懂著被眾人簇擁著前行，腦中卻一時空白，這一天的變故比起在相府做活2年還要多，一時不知道前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