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哪裏說起?
從他吧,老刀,領路人,伯樂,滿嘴油滑帶著滄桑的老男人老刀。
又是一年花好時,又是一年刑滿日。
冬。
周星星一襲中山裝,踏著流星碎步走在郊外,這裏隔一所監獄很近。
3。25分,看見的是一座死氣沉沉黑色大門轟然拉開,可是在周星星眼裏卻如同一道西洋景。
還看到什麼?
一個孤獨的身影。
一張孤獨的臉。
老刀!
男兒有淚不輕彈,純屬扯淡,誰沒有三兩動情事?他聲嘶力竭的大喊:“老刀!”
是啊,老刀,他的臉,典型的北方人的臉,濃眉大眼,大嘴巴,如果把他放在人堆,你很難再次把他找出來。
隻是..。隻是那骨子裏的執拗,發自內心。
老刀看見他,遠遠的看著他,最後那雙眼睛笑了,他卻哭了。
周星星跑過去一把抱住他,眼淚稀裏嘩啦的從眼角落在他樸實的肩膀上。
“不準哭!”
老刀笑眯著眼睛,周星星腦子一下子僵化了,一切一切仿佛回到起點,那不忍想起的起點。
老刀,那個餘代種族唯一看得起周星星的退伍偵察兵軍人,那個被人戳著脊梁骨說跟周寡婦有一腿的老男人。
周寡婦,周圓圓,餘家寨出了名的二愣子餘八指花六百塊錢買來的媳婦,長得水靈,即使身上纏著滿是布丁的麻布大衣,卻不失風韻,豐乳肥臀,看的人跡罕至的餘家寨村民直留口水,隻可惜是個窯子姐。
那年冬,窯子姐周圓圓生下一大胖小子,生下如哪吒,硬生生的滾出一個球,羊水未破。
餘八指嚇的麵色鐵青,說是妖孽,第二天就失蹤了,撇下剛出生的孩子,窯子姐還有瘋癲酒鬼餘老爺子。
小了周圓圓十歲的老刀趴在牆頭望著剛出生的大胖小子,那時還略顯稚嫩的臉龐會心一笑,周圓圓望著牆頭的年輕人,隻是一笑,嚇得老刀撒腿就跑。
自此以後,老刀每天趴在牆頭,偷偷的看著獨守空房的周圓圓,一趴就趴了七年。
七年後冬,有兒初長成,一驚天消息如同炸雷般在鳥不拉屎的餘家寨突然炸開,沸沸揚揚,也不知道多久沒這麼熱鬧過,隻知道,周圓圓跳江了。
跳江?
跳江!
跳江,哈哈,熱鬧哦!
那年周圓圓二十七,老刀十七,在這年齡特大差異的十中,誰也不知道隱藏了多少故事,多大故事,以及什麼故事。
小興安嶺的冬天很冷,冷的徹骨,一群人圍觀,隻有老刀從十裏之外的深山裏急溜溜的跑來,臉上盡是焦急,手上拎著兩隻斷了腿的野雞,身後還跟著一隻瘦弱的大黑狗。
他衝著一群看熱鬧唏噓不已的餘家寨村民吼:“誰掉江裏了,誰?”
聲音之大,震耳欲聾。
地上有一個七歲的孩童,剃一平頭,****著上身,背部微弓,手裏把玩著一把沙子,抬頭望著眼前這個陌生的男人,天真無邪的笑著:“我娘!”
“周圓圓..”老刀麵無表情,暗自嘀咕,緊接著撲通一下跳江,落下兩隻斷了腿的野雞,那可是零下攝氏度的江河。
餘家寨的村民虎,落下的兩隻野雞一下子就將遭到哄搶,幸好有那隻瘦弱的大黑狗死命的保著,佝僂著背,嗚嗚咽咽,愣是沒有一人敢上前。
村民看了看地上的七歲孩童,隻是笑,笑後搖了搖頭:“災星,災孽!”
小興安嶺的冬夜很冷,冷的徹骨,七歲的孩童拾起柴火點燃,借著火光看著瘦弱的大黑狗,他笑,再笑。
大黑狗親昵的喚了兩聲,從江裏鑽出一個身影,是老刀,瑟瑟發抖,孩童依然笑,笑的淒涼,黑暗中兩排白牙格外顯目。
周母跳江,七歲孩童沒哭,老刀爬岸,七歲孩童哭了。
“不準哭!”老刀眯著眼,顫抖著嘴唇。
老刀身子骨好,即使如此,也在床上躺了七天。
七年,七天,值得了。
七歲的孩童叫星星,生在餘家寨,卻姓周,周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