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紅身子一僵,美目中隻剩下不敢置信。“爹不是說十年內按兵燕回穀嗎?怎麼突然間就要走了?是不是因為張叔?”
“張叔一走,四方將領那邊沒了壓製,直接倒戈長安,我按的下兵,可張天澤按不下,到時候內外夾擊,我這個成王也就做到頭了。”張成仙撫著小紅的長發,鼻子微酸。
“都不能等到過完年,等孩子出生了再走嗎?”小紅紅著眼,淚水打濕睫毛,她才得了一年半的幸福,卻見離別。
“等不了了,探子來報,四方將領和長安那邊已經接上頭。我隻剩下這一拚之力,讓他們坐山觀虎鬥。贏了,這天下便有我們一家三口的容身之地,輸了,你帶著孩子去找魂魂。”張成仙的聲音帶著哽咽,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你有幾成把握?”
張成仙沉默了好久,“對不起。”
小紅抹去臉上淚珠,擠出幾分笑容,“從我跟著你的那一天,就沒聽過這三個字。以後也不許你說這三個字。我的男人,站著便是頂天立地。我睡在你床榻的那一刻起,就想過會有這一天,隻是沒想到會來的這麼快,都來不及聽孩子叫一聲爹。”她很少見到張成仙這種沉默的表情,當初領著十萬燕赤冤魂趕赴長安路,也是一臉蕭殺。然而再次上長安卻讓這個滿身傲骨的漢子沉默了。本就是倉促的一戰,又何來勝算而言。
“什麼時候出發?”
“天亮便走。”
小紅不想用淚水讓自己的男人擔心,但壓抑在心頭的痛她忍不了。隻能用緊緊抱著的方式緩解無法抑製的淚水。人生之痛,無過生離死別。她也隻剩下這最後一晚的溫存。
入夜漸涼,秋風卷著落葉,那是無聲的哭泣。
天色微亮,身著輕甲的十三匆匆趕來。看看熟睡中掛著一臉淚水的小紅,又看看滿眼通紅的張成仙,小聲道,“將軍,該走了。”
“知道了。”張成仙輕輕抱起小紅,走進軍帳,放在軟榻上。手指撫過那張淚痕未幹的臉,看了一晚上也沒有看夠。
十三掀開帳篷,卻沒有進去。也隻有他不用通傳,可以自由出入張成仙的軍帳。整個軍營都知道,將軍一直把十三當幹兒子養著。給予的何止是厚望。當初十萬燕赤軍魂歸黃泉,也就找到王虎家這一個遺骨。張成仙放了話,“你爹的功績就落在你的頭上,隻要我活著,就算你捅了天,我也替你糊上。”然而這個青年在軍營呆了三十多年,卻一直中規中矩,沒有半點逾越。幹淨的好像骨頭上挑不出一點肉。
張成仙拉了一床被子蓋在小紅身上,轉過身,頭也不回的走出軍帳。
一裏外,三十萬大軍集結,成字軍旗獵獵作響。鐵馬,寒槍,彎弓,大刀。五萬重騎,五萬輕騎,二十萬步兵。風如刀,也割不掉他們臉上那股子蕭殺。
七名偏將扛著大刀,凶的就像要吃人。
張成仙帶出的兵,比不上老兵神耗了大半輩子心血培養出的燕赤軍,但絕對屬於一支虎狼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