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飛盡管法力全無,但念及宗門遭受的這番羞辱,卻是輾轉反側,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了。在他心中,有四個字反複盤旋,讓他的心情久久難以平靜——
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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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真是多事之秋啊!”
白飛隻是在心中念叨,有人卻替他道出了這句心聲。這個人不是旁人,正是這處宅院的主人,也是這座上京城的父母官——沈沛元沈大老爺。
在堂屋那張有了些年頭的紫檀木架子床上,沈沛元和沈秦氏夫妻二人相擁而坐,全無睡意……
自打草草用完“接風宴”回到房間後,沈秦氏就是好一陣難過。她默不作聲地倚靠在床頭,垂淚不已,顆顆晶瑩的淚珠斷了線似的砸落在青石地板之上,濺起一朵朵淚花,把地板都打濕了一片。
沈沛元被夫人這一頓哭弄得有些坐臥不安,他皺著眉頭連聲哄勸道:“夫人,你不要哭了,當心哭壞了身體。”哪知沈秦氏卻是充耳不聞,還在哭個不停。無奈之下,沈沛元隻好使出了他的老辦法——歎氣!一長一短,一短一長,邊歎氣還邊不住地搖頭。
這招果然管用,沈秦氏止住了哭泣,開始安慰沈沛元道:“老爺,你,你怎麼又歎氣了?”
“心煩意亂,諸事不順啊!”沈沛元嘴裏說著話,身體已經坐在了沈秦氏旁邊。他從袍袖中掏出絲絹,邊輕輕擦拭沈秦氏臉上掛著的淚珠,邊搖頭道:“上上下下,裏裏外外,就沒有一件順心的事情。”
“上麵?”沈秦氏聞言一驚,追問道,“朝堂之上又出什麼事情了嗎?”
“暫且還沒有,玉柱宮的那件事情應該也不會牽涉到我,不過……”沈沛元語氣一頓,澀聲說道,“不過,現在還不夠亂麼?”
沈秦氏忙伸手捂住沈沛元的嘴巴,輕聲道:“老爺,你小點兒聲,小心那邊。”說著,她眼睛往西邊一瞟,示意沈沛元須小心提防,以免隔牆有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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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廠?哼!想混進我沈府來,諒他們也沒那本事。”沈沛元猛地站了身,揮袖振臂道:“你說說看,這是什麼世道啊?廠衛橫行,奸佞當權,朝綱敗壞,百姓遭殃!實話告訴你吧,頭上的這頂破烏紗,我早就不想要了!還怕他區區西廠不成?”
“老爺!”沈秦氏急忙起身拉住沈沛元一隻胳膊,語帶哭腔道:“烏紗帽不要也就罷了,難不成你連腦袋也不要了嗎?”
沈沛元挺著脖子,揮著拳頭,本想再說上幾句豪言壯語,卻見沈秦氏已經又是眼淚汪汪了。他隻好把“不要就不要”這句話深埋心間,鬆開緊握的拳頭後,他環臂摟住沈秦氏,啞聲道:“哎,我不過是說說氣話而已,你怎麼又哭了?”
沈秦氏輕輕依偎在沈沛元懷中,抽噎了一小會後,她抬起頭來,對沈沛元哽咽道:“老爺,我,我想士德了……”
沈沛元的身體不由一顫,和沈秦氏對視了一眼後,他輕輕地點了點頭,蚊聲說道:“哎,我也想啊,士德那孩子,真是讓我們做父母的操碎了心啊!”
“那你快想想辦法,幫他挪動挪動啊,就算他不肯回上京,起碼也得離我們近一些,離韃子遠一些,刀槍無眼……”沈秦氏急道,滿臉焦慮,愁眉不展。
“路是他自己選的。”沈沛元打斷了沈秦氏的嘮叨,搖搖頭後一臉嚴肅道:“我現在也想通了,雖然本朝重文輕武已成定局,但士德他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且隨他去吧。大丈夫在世,總得留下點印記來,雖不必名垂青史,千古流芳,但至少不能碌碌無為,平淡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