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一個瞎子(2 / 2)

“呃……”書生啞口無言了,他仿佛隱約想到了什麼,竟閉上眼睛,皺起眉頭,拿紙扇敲打自己腦袋,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樣。

正在此時,沈全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從遠處飄來,就像是有人在耳邊說話一般,說得卻是:“是鞋在走呢,還是腳在走?

“腳!”書生猛地睜開眼睛,抬頭四顧,大聲回答道。

那個蒼老的聲音越發近了,又問道:“是腳在走呢,還是人在走?”

書生眼睛直視聲音傳來的方向,顫聲道:“是人,是人在走。”

“是人在走麼?不是這天地在走麼?”話音剛落,書生旁邊出現一位玄衣老者,手拄一根細長竹杖,生得奇瘦無比,和那竹杖好有一比,長相刻薄,一雙慘白的眼睛向上翻著,竟是一位盲人……

自己身邊多了個人書生竟毫不察覺,隻顧自言自語道:“人?天地?是天地在走麼?應該,應該是吧?”

“是天地在走,還是你的心在走呢?”老者不依不饒,繼續問道。

書生癡呆了,手中紙扇掉落在地,囈語道:“心,原來是心在走。”突然,他狀若瘋癲,狂笑道:“哈哈,我明白了,原來是我的心在走!哈哈!”

哪知那老者把手中竹杖往地上狠狠一頓,厲聲喝道:“哼!你的心會走麼,它有腳麼,它穿鞋了麼?”

書生的笑聲被卡在喉嚨間,臉色一變,“噗通”一聲翻倒在地,神色茫然,自語道:“是什麼在走,到底是什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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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生和老者兩人的一番對話在沈全的心中過了幾個來回,他低頭沉思片刻,若有所悟。等他抬起頭來,發現韓師兄、三哥還有那白衣女子都愣在原地,仍在思索些什麼,而那幹瘦老頭竟衝著自己的方向,直愣愣地瞪著一雙無神的三角眼,臉上還露出怪異的笑容,樣子瘮人得很。

他不由有些害怕,感覺無論是白衣女子、窮酸書生還是這瘦老頭,一個個都詭異莫測,心道:還是趁機趕快溜走吧!他扯了扯下韓鼎的衣襟,又輕推了三哥一把,低聲說道:“回家啦!”

聲音雖小,但韓鼎和沈士言已經醒轉過來,兩人都略有些呆滯,這時,跌坐在地的書生已經插話道:“嗯?何為回?何為家?為何回家?又如何回家?”

沈全見書生神神道道地,連回家都不知道啥意思,壯著膽子說道:“喂,我師兄身上沒錢了,你的鞋我們會賠你的,可你先得讓我們回家啊?”

一聲“喂”又喚醒了白衣女子,她把依舊是懵懵懂懂的書生攙起來,柔聲說道:“我們不是要你們賠鞋,你們走吧……”轉又對玄衣老者恭身道:“絲竹謝過師兄指點,你怎麼也來了?”那老者鼻間“哼”了一聲,卻沒有答話。

糟了!他們三個原來是一夥的啊?沈全這下有點慌了,看韓師兄和三哥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他大聲喊道:“師兄,走呀!”

韓鼎這下徹底回過神來了,他衝對麵三位一點頭道:“多謝賜教,韓某告辭!”左手拽上有些瘸拐的沈全,右手拉上有些木然的沈士言,竟使出了輕功身法,往不遠處的沈府飛奔而去。

白衣女子和幹瘦老者如雕塑般木然不動,任由三人離去,而窮酸書生仍在喃喃自語,說的卻是:“錢為何物?鞋為何物?家又為何物?為何要說回呢……”

老者冷聲道:“錢可無,鞋可有!家,應該有!不回家,你的心又往何處去?”

一番話說得怪異至極,但書生卻似乎悟到了什麼,竟然瞬間恢複了神智,欣喜若狂,先光著一雙腳在地上蹦了三蹦,哈哈笑道:“原來如此,心誠求之,雖不中亦不遠矣。”接著,他一把拉住白衣女子的柔胰,動情地說道:“竹妹,我想明白了!此前我執著於行萬裏路讀萬卷書,卻似穿了一雙鐵鞋在塵世漂泊,竟連身在何處也不自知了,如今光著腳反倒渾身舒泰了不少。我發誓,往後我不會再拋下你一個人,四處瘋跑了。以心為家,處處是家,我們不若在此地成家如何?”

聽到“成家”二字,白衣女子麵色酡紅,反手握住書生手腕,抬頭直視書生,聲音微顫道:“嗯,我全聽生哥的。”

兩個人在這裏你儂我儂、含情脈脈地對視,老頭輕咳一聲,釋然道:“早該如此。我們天玄四雅,就數你最瘋癲了,總讓人放心不下。”

話音剛落,書生又已經拉起白衣女子瘋顛顛地跑了,方向正是沈府那邊,口中還呼喊道:“胖兄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