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沈士言向沈全講述沈家不為人知的隱情的同時,一番對話在沈宅書房中進行著。
“老英雄,一別二十年,沛元多次打聽您的下落,聽說您後來金盆洗手……”
“你打聽我做什麼?”韓鼎語氣生硬道。
“報恩!《詩經》雲:投我以桃,報之以李……”
韓鼎略顯不耐煩地說道:“不要跟我酸了吧唧的,我哪裏對你有恩了?”
“如若不是老英雄出手相救,隻怕二十年前,沛元早已是泉下之鬼……”
“那些要殺你的人,不就是我的手下嗎,這恩字從何說起?”
“若不是您出麵,那些人怎會留我性命,我又怎能輕易下山,所以……”
沈沛元一句話沒說完,卻又被韓鼎打斷了:“我也沒有輕易讓你下山啊,你不是逃走的嗎?”
“沛元知道,老英雄雖口口聲聲要留我在山上,做,做那個軍師,但我那日逃走,卻是老英雄故意安排的。沛元雖是一介書生,但那些障眼法還是識得的。”
“哎,強扭的瓜不甜,你執意不肯,我總不能當真殺了你吧。”韓鼎的口氣終於軟了下來,憶起往事,不禁長歎道。
“老英雄,您這些年在廣寧,沛元也略有耳聞,隻是我有官職在身,不便前去拜訪……”
“你拜訪我做什麼,我不過是一個強盜頭子,雖然早已不做那些殺人越貨的勾當,但韓大鼻子在朝廷也是掛了號的。你說是吧,沈大人?”
“老英雄千萬不要如此稱呼,折煞沛元了。”
“你這些年官做的不錯,聽說老百姓都稱你為青天了,幸虧當年沒把你留在山上,哈哈。”韓鼎進門後,第一次露出了笑臉。
沈沛元謙虛道:“那是百姓錯愛,沛元自知離青天尚遠。”
“如果你不是個好官的話,哼哼,說不定,我早就派人取了你的性命了。”韓鼎突然惡狠狠地說道。
沈沛元這次沒有再接話,他莫名打了個冷戰,額上滑落兩滴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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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你放心,我是不可能再殺你了。”韓鼎語氣一轉,話語間卻是柔和了許多。
“當然,老英雄如今迷途知返,不,懸崖勒馬,也不是……”飽讀詩書的沈沛元竟一時詞窮。
“你說我迷途知返也對,懸崖勒馬也不錯,也許還應該說是洗心革麵,重新做人。”韓鼎自嘲道。
沈沛元不敢再繼續這個話題,轉又問道:“老英雄,沛元不解的是,時隔二十年,您為何突然出現於此啊?”
“是因為師尊之命。”韓鼎語氣一頓,說道,“另外,我也想來看看你,看一看我二十年前放走的書生,如今是怎番模樣?”
“師尊?”沈沛元想起剛才“韓師兄”三個字的由來,不由詫異道,“你和沈全那孩子是師兄弟?這年紀……”
“不錯,你撿了個好兒子,沈全如今是我同門師弟,師尊吩咐要我看護他五年,我隻好到你這裏討口飯吃了,也不知道你歡迎不歡迎?”
“沛元榮幸之至,不過,老英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沈沛元被師尊、同門、五年、看護這些詞弄懵了。
“事情是這樣的……
”韓鼎也不隱瞞,把自己修仙、沈全拜師、五年之約等事一一道來,就連自己無意弄斷沈全胳膊一事也沒有隱瞞,末了,他還自嘲道:“現如今,這老英雄三個字我是擔當不起了,若論起輩分來,我這個老頭子反倒低了你一輩,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韓鼎突然放聲大笑,把每隔一會就來書房外溜達一圈的沈吉嚇得一個踉蹌,險些跌倒。
老家人心道:還好,這都哈哈笑上了,應該不會出什麼事情。他在外麵又聽了半天動靜,終是又溜達走了。
沈沛元錯愕不語,他一直以為鬼神之說不過是為了蒙昧百姓,純屬子虛烏有,所以也曾以“子不語怪力亂神”勸誡過沉迷佛教的沈秦氏,卻沒想到,這世上竟真的有仙人存在,那鬼、神豈不是也存在?
此刻,他最為關心的反倒不是沈全修仙一事了,而是這鬼神是否真有,斟酌了半天後,他輕聲問道:“老英雄,這世上莫非真的有鬼神?”
“都讓你別再叫我老英雄了,我有那麼老麼?”韓鼎不太滿意沈沛元的反應,對方怎麼不像普通人聽到“仙人”二字那樣激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