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得嚴嚴實實的沈秦氏激了冷風,咳嗽了兩聲後,衝沈全招招手,十分和善地說道:“孩子你過來,別怕,到家了。”
沈全一步一挪地走近夫人,渾身直打哆嗦,兩隻小黑手緊緊地攥著,上下牙齒“得得”作響,他是真的有點害怕了,但在害怕之餘,還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家?對幼小的他而言,這個溫暖的字眼兒是那麼的遙遠,讓他茫然間有些不知所措。此刻的他感覺天氣是如此的寒冷,但心頭卻仿佛有一絲溫暖的火苗在燃燒。他隱約明白,這就是家的感覺,曾經在他夢中出現了無數次的、家的感覺。
這一刻,在他眼中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的夫人的模樣深深地印刻在他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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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秦氏見沈全渾身顫抖,忙對二總管說道:“別招呼我了,你看看這孩子都快凍壞了,你先帶他去換身棉衣暖和暖和!”
聞聽此言,少年的眼淚不爭氣地掉了下來,滴落在布滿凍瘡的小腳丫上。
二總管倒是越發喜歡這又髒又臭的傻小子了,也真怕他凍出個好歹來,忙答應道:“ 夫人,我這就帶他去。”二總管也不嫌沈全髒了,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催促道:“快走呀,你傻站著哭什麼呢?”
沈全被拉扯著邁進了沈府的大門,回首間隻見夫人衝他微微一笑。長這麼大,他還從沒見過這麼迷人的微笑,瞬間大腦一片空白。
恍惚中,迷迷糊糊的沈全被一陣熱浪驚醒,原來是進了一間屋子。屋內生了火盆,傳來了陣陣暖意。他的眼睛直盯著火盆,就連屋子裏頗為精致的擺設也顧不上打量。
“烤烤去,先暖和一下,我給你找件衣服穿。”二總管的公鴨嗓響起,然後是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
不多時,二總管找來了一件青色的棉袍,卻見沈全卻還傻傻地站在原地不動,不禁笑斥道:“猴崽子你不是被凍傻了吧,剛才那歡騰勁呢?”
突然想到了什麼,沈貴眉頭一皺道:“不成,該先給你這泥猴兒洗涮洗涮。我且問你,你有多久沒洗澡了啊?”
“啊?”沈全終於恢複了神智,皺眉思索一番後,他下低頭來蚊聲答道:“夏天,我去河裏洗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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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總管倒吸了一口冷氣,心想自己剛才拉了這小子一把,跳蚤虱子什麼的不會已經爬自個兒身上了吧。他不想還好,越想卻越覺得身上越是癢癢,趕忙催促道:“快快快,先去洗洗。哎呦喂,我怎麼忘了這茬了。”這下,他可不敢再拉扯沈全了,隻是手裏抱著棉袍,口中指揮著“左邊……右邊……”,一路把沈全帶到了澡房門口。
“把衣服脫了再進去,別把跳蚤帶進去……”
“坐那個木桶裏去,對,就那個木桶……”
“燙不燙?燙不燙?燙不燙?你小子皮可真厚實,這還不嫌燙啊……嘎嘎……”
“你快點洗吧,我都變成老媽子了!”
忙乎了一陣,“老媽子”終於鬆了口氣,隻扔下沈全在那兒繼續“洗刷刷”,自己又跑去張羅晚飯,這總管可真不好當呐!
不多時,在沈府某間頗為雅致的房間內,吃得一如往常般清淡的沈秦氏停下筷子,問沈貴道:“那孩子呢?”
“我先讓他去洗澡了,夫人您是不知道啊……”說起剛才自己親眼所見的那些個跳蚤,沈貴真可謂是一肚子的苦水。
聽了二總管一番訴苦後,沈秦氏笑著說道:“真是難為你了。”又喝了兩口止咳的竹瀝粥後,沈秦氏想起一件事情來,對二總管吩咐道:“你讓韓媽去找一身三少爺沒帶去上京的單衣,那孩子光穿一件棉袍可不行。”
“是,還是夫人您想得周到。”二總管答應道。
一盞茶的功夫後,再次化身為“老媽子”的二總管抱著一摞衣物推開了澡房的門,緊接著便是一聲驚呼:“天啊,這麼黑的水,你還是再洗一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