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戰殤(1 / 2)

爝火漸次幻滅又乍現

四起的狼煙繚亂

喋血的殤城為伴

一語成讖

隻剩我站在輪回之岸

孤煙繞指

殘陽跌破盡頭的天

多年多年之前

你身影坐落舊時庭院

印滿斑駁樹影石桌前

你衣袂輕揚

風打竹尖

老樹根下枯葉接天

相對看

年華翻轉

可時光荏苒

來不及傷感

屋頂的彎月微涼

如一把幾世揮舞的光劍

劃破了肅殺彌散的殘天

酒淌過領間染血的錦緞

記憶中你的星眸微斂

我數幾隻南飛的孤雁

落鴻之處不見硝煙

星河流轉

雕花案上酒已斟滿

我覆手顛倒天下

仍等不到你回望的眼

手中長戟已斷

把魂魄葬在寂寥的半山

若天盡處不需殺怨

隻願見你笑容淺淡

我望向遠處那萬裏延綿的青山,圓月高懸,風舞雲袖。

我握緊了腰間布滿鏽跡,已經拔不出鞘的鐵劍。

那是娘送我的,她告訴我,這把劍是爹曾隨身攜帶著的,跟著他戎馬征戰,幫助他上陣殺敵。然後,爹回來,那把劍跟著他的屍骸一起回到他深愛的家鄉。爹終於如願以償的葬入了那片他深愛的土地。爹說,在他心底一直有著一個美麗的世界,沒有紛爭,沒有戰亂,那裏有無邊的落英,有薄薄的暮靄,有小橋流水,有季顏和牧堯,還有他們的孩子,他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坐看炊煙,看彩蝶翩舞,花開花落。爹對我說,如果有一天爹消失了,那麼爹一定是去那片美麗的世界了。記得那天,大雪覆滿了整個村落,世界從未有過的純白。

我跪在爹身邊,看著鵝毛般的大雪落在爹沾滿鮮血的安靜的容顏上,雪輕輕的落在爹冰冷的皮膚上,成了化不開的冰涼,我不知道他是否會冷。我將唇覆蓋在爹的臉上,我用舌頭將那些化不掉的雪融化開,雪白和著猩紅流進我的嗓子。整片整片的涼意,順著喉管,凍結了我的胸膛。

我沒有落淚,我知道爹終於能去那片他想要的天下了,那裏沒有紛爭,沒有戰亂,隻有他想要的幸福安寧。

那年,我七歲。

十三踏著蹄子,一聲長嘶。我回過神來,摸了摸他的頭,說,十三,我們走吧。

“為什麼要叫它十三?”在我六歲那一年,還是個孩子模樣的彌青摸著十三的鬃毛,歪著腦袋問我。未束的青絲順著她削弱的肩膀散下來,在風裏繾綣糾纏,嘴角的天真的笑意徐徐漾開,天邊延出片片落霞,心肺間有溫柔的暖意。

“因為他是大年十三生的。”

“我叫雲彌青,你呢?”

“楚九。”

桃花從木窗邊飛揚過去,村裏酒肆溢出的酒香四散開來,一片醉人的香氣。

第二年秋,戰火蔓延至此,曾經和平富足的樂土變得滿目瘡痍,母親固執的不肯搬離這裏,她說她怕父親回來會找不到我們,沒有人站在他深愛的這片大地上等他歸來。

我和彌青坐在一片被白雪覆蓋的廢墟上,漫天的星光碎落在我們腳邊的溪流裏,隨著溪水流淌過去,冷冽的風,呼嘯而過。

那是接到父親噩耗的當夜,我看著水中碎裂的銀河,終於落下淚來。

第二天,母親便帶我離開了村子。

往事如煙,終已是物是人非。

十三,我們還能回到這片土地嗎?

爹曾說,落雪是對一個人最好的祭奠,淨化一切的不潔。

爹還說,每個人的心中都應該有一方美好的天地,隻要希望還在,就什麼都不怕。

爹,我要去尋找我心中的那處桃花源了。

長風萬裏,馬蹄聲疾,我策馬遠去,披風飛舞起來,月亮終是在身後越來越遠。

耳畔,仿佛傳來聲聲悠遠的洞簫。

那是娘小時候常對我唱的那首歌謠。

直到聽說娘去世了的那日,我停止了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