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了第五層,就如同踏上了西北大的草原。大片大片的草綠色鋪滿了帳篷以外的牆壁上,那是一片一望無際的大草原。廣闊的原野裏,成千上萬匹牧羊分散在每一處悠閑地吃著青草,卻不知不遠處的草堆裏隱藏著饑腸轆轆的野狼,一動不動地等待捕食獵物的時機,青年人們騎著駿馬在蒼穹之下策馬奔騰,肆意高歌,附近大大小小的帳篷裏,女人們正在給孩子們喂奶水,外麵卻生起了篝火,男人們宰牛殺羊,高高興興地喝著羊奶烤著肥肉,一群小孩子在附近的地方摔跤,或津津有味地吃肉玩耍……
藍和淵老著這一切,有著一瞬間的恍惚,仿佛自己就身處在這片自由的草原上。
“該進去了。”感覺手腕一緊,藍和淵才依依不舍地移開目光,抬眼便瞧見白仁溫和地笑著,如初沉第一縷楊光,一隻手負於背後,空餘的另一隻手正握著她的手腕,這時她才反應過來已經到了。
羅家成別過臉偷偷笑。
藍和淵自然是沒有看到自家師弟的反應,此刻她的思緒全部都放在了這裏的壁畫上邊,任由著白仁握著她的手腕,露出一個在她的表情中罕見的,並且看起來有些呆呆的笑容來:“要不是先前已經曉得這是一家酒樓,我就真的以為自己真的去到了草原呢……如此有妙極的酒樓,倘若我能夠早點知曉便好了……”後麵那句話的調子,也是她鮮少有的遺憾與欣賞。
白仁斜了她一眼,唇角彎起了一個適當的弧度:“左右這家酒樓也不會長腳跑了,今後常來便是。”
藍和淵雖帶著笑意瞪了他一眼,可一雙眉目中卻滿是掩藏不住的落寞之色,聲音輕飄飄的,似在歎息:“門中事務雜得很,常來怕是不行了。”頓了頓,微微扯了扯嘴角,想到那紫紗上的祝語,笑得更顯勉強,“更何況……倘若一人前來,沒有一個能說話的人,再多的美味也變得無趣了……”
自她七歲起,便再未過過中秋。月圓人未圓,那個兒時總是保護著她的人,現下不知道在何方。每年她要做的最主要的事情,便是追查天紫教的巢穴和使用最快的辦法增進自己的武功。那天紫教主曲丹的內力同自己的師父宋濂一樣,都異常深厚,自己僅僅練了十年的武功是絕對達不到那種境界的。
既然十年不行,那就二十年二十年不行,那就三十年……有朝一日,她會站在武林的巔峰,鎮壓邪教。因為世上不可能隻有白道或者黑道,所以她不會徹底繳滅天紫教。在那些黑暗的地方,始終有許多被擄去的無辜之人,也有許多受生活所迫而選擇了這條通往萬丈深淵之路的人。
她搖頭,及時地從悲傷的情緒中走了出來:“進去?”
白仁沒有動,靜靜地看著她,半響,才緩緩開口,聲音略沙啞,但是依舊那麼磁性:“此樓乃是慕兄開的。”
“慕公子?!”藍和淵驚呼,萬萬沒想到開千味樓的人竟然是他!
慕昭暄,說起這個人,藍和淵雖然不是很熟悉,但是並不陌生。之前去調查白仁身份的時候,隻知道這位慕公子乃是那位同白仁一道來西郊城的好友,是個商人,中午去了賀府時還見過一麵。
沒想到他就是千味樓樓主。
“我與慕兄自幼相識,自他開千味樓以來,家中若沒有什麼大事,我便偷了閑,一人乘馬來這裏嚐嚐這世間美味,對酒當歌,第二日便啟程回去。”
西郊城雖然是長安與洛陽之間的一個小城,但是離洛陽並不近,若是快馬少說也得有四五天的路程。藍和淵雖然疑惑,卻還是耐心聽他說完。
“即便路途遙遠,但這西郊城卻存在著令我非來不可的原因。”頓了頓,他稍微側過身,瞟了一眼她身後的羅家成,“慕兄於我,早就如同親人一般,不管過去發生了什麼,我更在意當下。”
“當下之人,當下隻是,才是最實在的。”
“光陰似箭,十年如一日,此時依舊未離開身邊的當下之人,都值得去珍惜,即便不是血脈相連,也應該是親不可離。”
“當下之人,會在你漂泊四方之時為你憂心,亦會在你歸來之時給予你如家的溫暖。”
“不管多繁忙,隻要有人還會站在身後,作為你的力量,就應該好好珍惜。”
他這是……
藍和淵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麼,可蒙了好一陣子都沒能夠說出口,神色黯然。
他們兩個人之間,存在著一種非常微妙的默契。那麼自然,白仁說的這一番話,估計也隻有藍和淵能夠明白其中的意思了。羅家成在他們身後默默的眨眼睛,一臉莫名,卻礙於當前的氛圍不好插一嘴,總之知覺告訴他,小白哥一定還有話要說。
白仁果然開口,目光中皆是暖意,握著藍和淵手腕的手緊了緊:“該進去了?想必家成他快餓糊塗了。”
羅家成不甘心地瞪著他,表示對白仁的結尾這番話非常不滿意,氣鼓鼓的。無奈事實讓他不得不妥協,因為他的肚子無情地出賣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