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逆臣錄(2 / 2)

憐香輕輕為他順著背,安慰著他的情緒。

朱元璋費了很長時間才止住了咳,他怔怔看向前方的眼眸中似是有些霧氣。朱元璋自己都分不清楚,這是因為傷心才流的淚,還是因為剛剛的咳嗽鬧得。

“憐兒啊,你覺得,父皇是不是很心狠?”

憐香搖搖頭,道:“父皇一點兒都不狠,父皇是全世界最慈愛的父親。”

朱元璋嗬嗬笑道:“大概隻有你心裏這樣認為了。”

朱元璋自己心裏清楚,無論是作為帝王還是父親,他都不能算是仁慈或者慈愛。

朱元璋閉了閉眼睛,拿起筆寫就聖旨。以親王禮下葬秦王朱樉,追諡號為秦湣王,其嫡長子秦王世子朱尚炳承襲秦王爵位,秦王府及封地一切殊榮照舊。

人死之後就什麼都沒了,這一道聖旨,是朱元璋唯一能為這個兒子做的。

朱元璋的兒子有很多,但真正有過軍功和政績的卻不算太多。

太子朱標早已死了,現在秦王朱樉也死了,晉王朱?自當年的忤逆案後便一蹶不振,如今看來,燕王朱棣自然成為藩王之首。

秦王的喪期已過,朱元璋的身體每況日下,精神一日不如一日。禦藥局的禦醫們每日請脈,藥也換了很多,但就是控製不住病情。

“盡力了盡力了,你們每天都跟本宮說你們盡力了!那麼為什麼父皇的身體還是一天不如一天,絲毫不見好轉?!”

憐香一向是好脾氣的,但她現在也終於到了崩潰的邊緣。這些禦醫日日都過來,藥方也換了無數種,但就是不見絲毫的起色。

跪在她麵前的禦醫們大氣都不敢出,他們哪曾見過九公主如此動怒,如今隻怕是一個不小心自己的腦袋就保不住了。

憐香疲憊的跌坐在椅子上,緩緩說道:“你們幾個,回去再仔細研究,想好了寫出方子,再抓藥來。若再沒用,本宮看你們的腦袋也就沒用了。”

幾個禦醫嚇得魂都沒了,隻不停的磕頭請罪。

憐香不想再聽他們請罪,揮手讓他們退下去。

憐香努力平複了情緒,靜下心來,才緩步走進了朱元璋的寢殿中。

朱元璋正在喝著藥,見她進來,笑了笑,道:“憐兒,不必為難那些禦醫,人各有天命,有時候命數在這裏,人力怎麼可能違抗天命呢。”

憐香怔怔聽著,朱元璋平時雖然殺伐決斷,心狠手辣,但他其實看的十分透徹,從不會去偏信什麼長命萬歲。

也就因此,因為他十分清楚是人就逃不過天命,所以他才會這般心狠手辣的對待那些功臣。

現在,他已經知道自己的身體不會再好起來,所以他手中的屠刀也沒有一刻停下來。

他編纂了《逆臣錄》羅列了藍玉案所有主謀及同黨的名字,無論是否伏誅的,全都在這《逆臣錄》之中。

然後,他又將屠刀舉到了穎國公傅友德頭上,給他扣上了附逆的帽子,以逆犯的身份斬首。

就這樣,朱元璋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而他的屠刀,也越舉越高。

朱元璋在屠戮功臣的同時,又不停的將燕王朱棣的地位一直提升,不僅擴大封地,擴充護衛,讓他不停的在北境建立功勳,而召他進京的次數也越來越多。

燕王朱棣表麵十分平靜,兢兢業業的完成所有的任務,謙虛謹慎,從沒有絲毫的張揚。

朱元璋看在眼裏,心中更加歡喜,對這個兒子也更加器重和信賴。

而另外一個人,將這一切都看在眼中,心中多出的隻是更多的不安和怨恨。

這個人,就是皇太孫朱允炆。

自從朱允炆繼任儲君之位後,他就深深的活在了朱元璋的陰影之下。與他的父親做儲君時不同,朱元璋從未給過他任何一件政務,每日隻是不停的督促他的學業和功課,讓他學習為君之道,卻從未有過實踐。

而朱棣,幾乎成為了實至名歸的儲君,他總有做不完的任務,朱元璋對他的信任和倚重,明顯超過了自己。

好像,他朱棣才是真真正正的儲君,而自己不過是個笑話。

“殿下不必太憂心,無論陛下如何器重燕王殿下都不重要,重要的隻是,在陛下心裏您依然是名正言順的儲君。”

這是黃子澄在了解朱允炆的心事後給出的結論,不過事實也確實如此,在朱元璋心中,朱允炆一直都是名正言順的儲君,即便他器重朱棣,卻從未想過易儲。

朱允炆暫時放心了,然而朱棣卻不是這樣想,在朱棣心裏,朱元璋怎麼認為現在都不重要,朱棣隻想讓天下人看到,自己才是真正有資格成為儲君的人,事實上,日後的事情證明,他的判斷是正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