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朝後期,天下大亂,王室衰落,地方勢力日漸壯大,蔡氏擁兵百萬雄霸北方,挾天子以令諸侯,實力最為強大;紫烏氏承繼父兄基業據江東,占國險,擁賢能;宇文氏占據荊、益兩州,實力最弱。
但最終卻是這看似實力最弱的宇文氏完成了一統天下的宏圖霸業。
宇文氏建立新朝,改元武漢,宇文靳稱帝,乃武漢皇朝第一任皇帝。
武漢皇朝建立,長達數十年的戰亂結束,但被戰亂侵擾的神州大地還沒有恢複生機,到處都是流民與匪徒。
祁州安國城又湧進了一批流民,或老或小,或是婦孺,衣衫襤褸,頭發淩亂糾結,餓得麵黃肌瘦,老的牽著小的,艱難地走著,就盼著能入得城來,碰到有好心的官衙富戶施舍米湯稀粥,隻是有許多還不及踏入城門就倒地不起。
城內西大街一家藥鋪門前,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跪在門口,懷中摟著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那小女孩五官精致,緊閉著雙目,臉色蒼白,氣若遊絲。
“求大爺施藥救救家妹,世秋願做牛做馬報答大爺恩情。”
少年乞求的對象是藥鋪裏的掌櫃,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麵白無須,長得有些陰陽怪氣,表情也是一副陰沉,那雙細小的眼睛裏看誰都是滿目怨念,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欠了他似的。
“我們這兒是藥鋪,不是善堂,要看病就拿錢,沒錢看什麼病~!去去去~!滾一邊兒去。”說著就要來驅趕少年,一邊沒好氣地說到,“給我做牛做馬,我還給人做著牛當著馬呢~!”
少年被掌櫃的踢了一腳,本就好幾天沒吃東西,身體極為虛弱,一下子就被踢得仰翻在地,卻在摔倒之時還緊緊護著懷裏的小女孩兒,不讓她磕著碰著。
少年艱難地爬起來,再次跪下,“求大爺救救家妹吧,小的現在雖身無分文,但小的保證以後一定將欠的藥費百倍奉還,大爺若是不信,我可以寫下借據。”
少年不停不休,讓那掌櫃的有些厭煩,“少跟我來這套,我們這裏看病抓藥隻收現銀,不收借據~!”說罷欲又來驅趕,那剛抬起的腳,卻在他看到少年長相之時,突地頓在了半空中。
好一張雌雄莫辨,顛倒眾生的臉~!雖已餓得瘦削蒼白,但那雙狹長的鳳目卻依然是瀲灩瑰麗,竟是比東城淫坊裏的頭牌男倌還要好上幾分顏色。
“長了這麼一張好麵皮,不如把自己賣到東城的彩虹閣,定能得個好價錢,別說是救你一個妹妹,就是救你十個妹妹的錢都綽綽有餘~!”說罷丟了兩個銅板在地上,冷笑一聲,算是施舍他的。
少年恨恨地盯著那兩個銅板一陣,又抬頭看了一眼頭頂那張偌大的匾額,視線在那個‘祁’字上停留片刻,然後將銅板撿起來,抱著小女孩兒轉身離開,從頭到尾,他都沒有流一滴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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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憂跟著人群湧進城中,眼看著四處餓殍,不知何去何從,她跟著這群流民漫無目的地走了三天,三天裏沒有吃半點兒糧食,學著那些流民在地上刨了點兒草根果腹,此刻已經是饑腸轆轆,她都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就會像她看到的那些可憐的流民一般倒地就再也不能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從哪裏來,也不知道自己多少歲了,就連她的名字也是從身上的那方絲帕上看來的,當然,這至少證明,她是識字的。
反正她一醒來,就發現自己躺在死人堆裏,然後就跟著一群流民走。
秋風蕭瑟,風憂止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她身上就穿了兩層衣服,一層裏衣,一層中衣,至於那一身外衣,在途中就已經被兩個五大三粗的婦人給拔了下來,恐怕現在已經拿去換成了果腹的東西吃掉了,就連她的羅裙都沒放過,一想到那兩婦人看到她的衣裙,散發著狼光的眼睛,風憂止不住又打了個顫。
風憂顫著兩隻小腿兒,在半是繁華半是淒涼的大街上艱難地挪著,這安國城本來是繁華的,隻因湧進了這些邋遢的流民,影響了些風貌,城守算不上個好人,雖然不阻止流民進城,卻也沒有做出些救濟流民的措施,城裏的藥鋪啊,米鋪啊,布鋪啊,把價格抬得高高的也沒人管,隻是多增加了幾隊巡衛隊,名為巡衛,其實就是做一些收屍的工作,見到有流民的屍體,就拖到城外亂葬崗,一天燒一次。
走到了一家饅頭鋪前,看著那蒸籠裏冒著熱氣的大白饅頭,鳳憂知道,她現在的眼神一定和那兩個扒她衣裙的婦人眼神一般模樣,口水一個勁兒地咽,再這麼站下去,恐怕口水都能吃得飽了吧……
“走開走開,別擋著我做生意~!”隨著一聲吆喝,風憂被一股大力推了一下,她這比秋風中的黃葉還要弱不禁風的身子,哪裏經得住這麼一推,腳下連踉蹌的餘地都沒有,直接往一旁撲倒,就差沒飛起來了。
正想著這一摔下去,恐怕就真的爬不起來了吧,突地雙臂一緊,身體下撲之勢中途停住,然後她一頭撞進了一個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