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當夜宮昊天尋回宮素心後,便連夜驅車偕同她回洛陽,隻留下口信要其餘的人天一亮後亦動身返回宮家,所以在一前一後下,宮素心並不知曉李紅月也跟隨來到洛陽。
至於進了家門後,她性情本就文靜溫順加上心事重重,所以甚少出房門,而身邊的丫鬟亦不會向她提起這種勾欄院出身的女人,來汙了她們敬愛的小姐的耳朵。是以她才會一直不知李紅月早被她大哥給贖了身,收在身邊當侍妾。
“小姐,不要管她!我們遊我們的湖。”小翠動作飛快,逕自解下湖畔邊木樁上的繩索,讓小船能順利劃行。
宮素心才想回話,卻被身後的嬌喝聲給搶了先。
“慢著!你們是誰?沒看到本夫人要用船嗎?”可惡的下人,未免太不把她放在眼裏了,看見她前來沒打招呼就罷,竟然還搶了她要遊湖的小船。
聞言,低頭忙著將食籃提到船上的小翠不禁心火大熾。這女人想耍威風盡管回她地盤去耍,可若耍到她家小姐身上,那就太不長眼了!
火大地抬頭就想反駁,卻被宮素心一個眼色暗使而硬生生地吞忍下來。
“既然紅月夫人想用小船,那就讓她吧!小翠,我們回房去。”溫婉柔笑,宮素心才一回身,卻迎麵撞進李紅月的視線裏。
好……好熟悉的麵容,好似在哪兒見過。可是如此清麗、秀雅的美貌,若曾見過,定不會忘記的。到底為何會對眼前這姑娘如此眼熟?李紅月因她不遜於自己的美麗容顏而暗妒在心,苦苦思索著自己到底曾在哪兒見過她?
“小翠,走吧!”輕喚還杵在原地氣呼呼不肯走的貼身丫鬟,宮素心蓮步輕移緩緩從李紅月身旁經過。
那聲音……那聲音……像想起什麼似的,李紅月忽地頓悟,旋身衝上前去,用力攫住她手腕,驚聲大叫——
“你是那個醜八怪!”不可能!不可能!那個醜八怪怎會變得如此美?胎記呢?她臉上的胎記呢?還有,她為何會出現在宮家?“你又怎麼會在這裏?”
毫無防備被她用力一抓,宮素心玉臂吃痛,禁不住擰起柳眉。
“喂!你還不快放開我家小姐!”眼見主子被欺負,小翠怒得顧不得其他,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奮力拍打對方,恨不得將她抓著小姐的手給打斷。
“好痛!”沒料到會被一名丫鬟給反抗,李紅月痛得鬆開箝製,卻反手一甩,結結實實賞了小翠一個耳光,嘴裏不住嬌聲謾罵。“可惡的小丫鬟,到底懂不懂規矩?我非得讓爺賞你一頓好打不可……”
眾人被此一變故給嚇傻了,甚至李紅月身後的一群奴婢則擔憂的竊竊私語起來。她們可不是李紅月,都是在宮府待過一段時日的奴婢,怎會不認得宮家最得人望、最受少爺疼寵的小姐與她身邊的丫鬟。如今這勾欄女氣焰燒錯地方,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不知下場將會如何?想必少爺不會輕易饒過她吧!
“你……你打我……”捂著發紅腫起的臉頰,小翠眼眶滾淚,萬分委屈,簡直不能相信自己被打了。她服侍小姐這麼久,小姐連罵都不曾罵過她一聲,沒想到卻被這女人給甩了一巴掌……
“打你又如何?不過是個下人,本夫人愛打便打……”甩著手,李紅月哼聲嗤笑。這下宮家的下人可沒人敢再瞧不起她了吧!
“住嘴!”宮素心柳眉輕蹙,向來沉靜溫柔的臉色霎時間冷凝。“紅月夫人,你不該動手打人,我不記得宮家有打下人的規矩!”
喝!這丫頭麵容變了,愛出言教訓人的毛病倒沒改!李紅月豔容含煞,冷笑嘲諷。
“你這賤丫頭又知啥宮家規矩了?本夫人愛打人,宮家便有打人的規矩……”話音未完,她一揚手,竟狠狠地甩了宮素心一記更火、更辣的耳光。
但聽“啪”的一聲,實在是這突襲來的猛然,讓宮素心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硬是被打得往旁甩飛出去,跌倒在地上。
“啊!”所有人驚聲尖叫,慌成一團圍著趴倒在地的她身邊查看……
“糟了!小姐撞到頭,昏過去了!額上流了好多血……”
“快!快去請大夫來啊……”
這、這是怎回事?不過是一個下人,有需要這麼緊張嗎?先前因知道她在“返璞樓”有份差事,如今在宮家見到她,李紅月直覺以為她可能是宮昊天南下金陵城時,因緣際會被聘雇進宮家當奴婢,這才隨一行人來到洛陽。
本想說自己是主她是仆,以前在舒仲那兒吃的虧可以在她身上討回來,誰知才賞她一耳光,其他丫鬟卻緊張成這樣?
“你、你們這是做啥?才一個耳光死不了的!不過是一個卑賤的下人,有必要請大夫嗎……”李紅月惱怒地瞧著眾人的慌亂,耳朵不知是重聽還是塗到牛屎,完全將大家急切呼喊“小姐”這兩個字給自動略過。
“你!”小翠哭紅了眼,惡狠狠地瞪著眼前這個還不知闖下大禍的無知女人,氣憤怒吼。“什麼卑賤下人?你方才打昏的可是我們宮家的大小姐、少爺最疼愛的親妹妹!我一定要告訴少爺,說你是怎麼對小姐的!”不要臉的賤蹄子,等著領死吧!
什麼!她竟然是爺的親妹子?李紅月隻覺眼前一片黑暗,想起宮昊天那深沉難測、似魔似魅的詭譎性情,她打心底竄起一股寒意,渾身發顫……
月色古銅,像是一輪染血銀盤高掛在墨黑夜空,隱隱透露的絲絲詭異氣息,讓人心生不安……
宮府,裝飾奢華的房間內,
“……嗚……爺……饒……饒命……”修長有力的大掌掐住雪白纖細粉頸,隻要再稍一使力,纖細粉頸就會應聲折斷,粉頸主人也將香消玉殞,再也無法耀武揚威、欺辱他人。
“很好!非常好!”帶笑卻讓人發毛的凶殘嗓音淡淡響起,宮昊天麵容有著說不出的陰森。“你這劣質替代品隻不過因眉梢間與素心一丁點兒的相似,我才留你在身邊,可你這假貨清福不享,卻去傷了正主兒,你說,我該如何處置你?”
“爺……饒、饒命……饒命啊……紅月不……不是故意……”李紅月臉色發青,箝製住咽喉的大掌讓她幾快斷氣、無法出聲。可為了活命,硬是斷斷續續地擠出求饒聲。
“饒命?”五指使勁一縮,頓時李紅月臉色由青轉黑,無法呼吸到空氣的痛苦讓她兩隻手奮力掙紮捶打著他,然而卻撼動不了宮昊天半分。“我不準這世間任何人傷害素心,而你卻犯了我的大忌,這代價我會要你償的——以千萬倍償還!”陰森詭笑,眸底寒光乍現,一手掐住她頸項壓往牆麵上,另一手卻不知在何時已握住一柄閃著青芒的短刃。
兩眼瞠大,恐懼驚疑看著在她無瑕臉皮上晃來晃去的銳利短刃,李紅月使盡全身力氣想逃,卻怎麼也掙不開他的壓製。
“你最重視這張臉皮是不?”魔邪黑瞳閃著瘋狂光芒。“既然你讓素心額上受傷,我就毀了你的臉賠她!”
話聲未完,冷銳青芒快若閃電劃破空氣——
“哇啊——”淒厲慘叫伴隨著血花飛濺。
宮昊天恍若未聞,手起刀落,狠絕淩厲。每一次的揮刃落下便是一聲宛若地獄厲鬼的尖厲嚎叫,身上亦會多沾染上一道血痕。連劃數十刀後,衣衫、牆麵濺滿血跡,臉上血肉模糊、難以辨認原來麵容的女人亦奄奄一息,再也無力發出聲響。
陰寒魅笑,宮昊天丟下短刃,將宛如破布娃娃的李紅月摔拋在地,毫不留情地轉身走了出去。
良久,本該昏絕倒地的身軀卻緩緩地動了起來……
眼泛怨怒陰毒,李紅月一寸一寸地爬向被丟在不遠處的短刃,奔流的豔紅鮮血在地上拖出一條怵目驚心的紅痕……
“我……要殺了……你……害我……容貌盡毀……殺了你……”
怨毒嗓音幽幽響起,飄散在詭異瘋狂的黑夜中,為另一場的血腥揭開序幕……
“舒掌櫃,你要帶我上哪兒去?”雙臂緊緊環住他頸項,宮素心驚慌不已。
今日真是夠她受的了!無端被打耳光,打得她撞地昏迷,待清醒過來後,人已躺在自己的床榻上,額頭上被裹上一圈又一圈的布條。最慘的是,在額際傳來陣陣抽痛下,不隻要應付大哥的震怒,說盡好話要他別罪罰其他人,還得分神安慰一群哭哭啼啼的丫鬟。
就在一陣頭痛欲裂、兵荒馬亂下,好不容易終於將所有人全請出了房,本以為可以好生歇息了,沒想到舒掌櫃卻又再次潛入她閨房裏,在瞧見她額頭上的傷時,他先是很冷靜地問明怎麼回事,然後就在她簡略說明一切後,他竟二話不說,直接將她攔腰抱起,直直往外走,似乎一點也不怕被人給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