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貴人多忘事,當然不記得了。”字字如針毫不留情攻擊發射。那次他與了凡、玄青將飯館內破壞得有夠徹底,結果花了好大一筆銀兩關店重新整修,如今想起還是心痛啊……
糟糕!又勾起舒老大的新仇舊恨,得趕緊翹頭走人方為上策。管菜刀嘿嘿直笑,一臉白癡樣。
“我先回飯館準備、準備……”話還沒說完,人已溜得不見蹤影。
跑得還真快!舒仲暗笑,轉身關心問道:“你沒事吧?”
“沒、沒事。”給了個怯生生笑容,宮素心中下直打鼓,神情顯得有些不安。
方才的情況連同自己異於平日怯懦的表現,是否皆落入他的眼底了呢?咬著粉唇,她怔忡地想著,不願因此而引人懷疑。
“沒事就好。”不是沒看出她的心慌,但舒仲卻一如往常般若無其事,一副對她先前義正嚴詞教訓人的事情不知曉的樣子。
他大概沒瞧見吧!瞅著眼前泛著斯文笑容的臉龐,宮素心悄悄籲了口氣,螓首不著痕跡地再次低垂,回複陰沉、不引人注意的模樣。
嗬……有趣!她又縮回去當小烏龜了。笑笑地睞她一眼,舒仲有種邪惡的意念,正想說句什麼話來稍稍刺激她一下時——
“唷——原來醜八怪背後有人撐腰,難怪敢說話如此大聲的訓斥人……”嬌滴滴的諷刺響起。原來是不甘依恃的王公子落荒而逃,麵子掛不住的李紅月這會兒又再度挑起戰火了。
聞言,舒仲古井不波微笑以對,四兩撥千斤地堵回去。“哪有紅月姑娘你的靠山多呢!”言下之意暗諷她入幕之賓眾多,一雙玉臂千人枕。
喝!這人稱第一花魁的李紅月怎如此不識相,懶得找她麻煩,她倒自動來送死!想和他磨嘴皮子?簡直是七月半的鴨子——不知死活!
“你……”何嚐不知他語中真意,李紅月氣得豔臉又青又白的,偏又找不出話來暗諷回去,這會兒惱羞成怒,假笑連連。“舒掌櫃好利的口舌……”可惡!曾經幾次陪恩客上“返璞樓”用飯,向來隻知這姓舒的掌櫃待客斯文有禮,怎今日才發覺他不若印象中那般溫和。
明白自己討不了啥便宜,她嬌哼冷笑,臉色難看地甩袖走人,揚長而去。狹窄的心胸已默默將這筆帳記下。
其他幾名帶著醉意的文人與歌妓們眼見情況如此,連忙也追著李紅月離去,不敢再多生事端。
“歡迎各位大爺、姑娘們有空多到‘返璞樓’坐坐呀……”目送眾人背影遠去,帶著揶揄笑意的舒仲還不忘順便拉拉客。
哎呀!從來不知舒掌櫃這麼……這麼壞心眼!偷瞄到那婀娜窈窕的身形僵頓了下,隨即腳下的步伐踩得又深又重,宮素心不由得佩服起他來。
正當她沉浸在自己思緒中時,圍觀的群眾見沒戲可瞧了便紛紛散去,連賣繡線的老婆婆也讓好心人給攙扶回家了,獨留他們兩人還佇在街心。
“素心姑娘?”這妮子發啥呆?真好奇她腦袋中在想什麼?笑睞著叫她,舒仲現在對她的興趣可大-!
“什、什麼?”恍然回神,宮素心結結巴巴的。
“沒什麼!隻是想我們該回去了。”沒多說什麼,他態度淡然,率先邁步往“返璞樓”的方向走回去,似乎料定她一定會跟上。
果然宮素心默然無語地跟在後方。走了好一段路,兩人都靜靜的沒人先開口說話,氣氛一時之間顯得有些沉悶。
怎麼辦?舒掌櫃生氣了嗎?他是不是氣她惹了麻煩、得罪人呢?否則為何都不說話,以前就算她再怎麼安靜,他也總會找話題聊,就算隻得到她簡短的一、兩句回應也無所謂,可如今卻一語不發,叫人好生不習慣。
一路上宮素心揣測不安情疑著,幾次張口欲言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而放棄,形狀美好的櫻唇就這樣來來回回地開了又問,最終還是隻能一聲輕歎,什麼都沒多說。
唉!希望他別一回飯館就叫她卷鋪蓋走人,否則她還真不知該流落何方呢!蹙著柳眉,她心下有絲擔憂,神色益發地黯然。
嗬……她在擔心嗎?聽到那輕如風聲的愁歎,走在前頭的舒仲大抵猜得出來她的心思,因此不由得深感好笑。
深藏在骨子裏甚少人知道的劣根性本想再多捉弄她一會兒,但另一股莫名升起的陌生情感卻讓他狠不下心見她悶悶不樂,最後還是先打破了沉默。
“素心姑娘,我房裏有件衫子破了,有空可以麻煩你幫忙補一下嗎?”輕描淡寫隨口道,叫人瞧不出半分心緒。
咦?他此言意思是……難道他不怪她得罪人嗎?霍然抬頭瞅著他頎長背影,宮素心雖萬分不解,但驚喜交加的情緒讓她無暇多想,趕緊點頭表示懂了。但隨即又發現到走在前方的他看不到自己的動作,連忙出聲回應。
“好的,我回去馬上拿來補。”看來是不會落得被辭去工作、走投無路的下場了。乍然放鬆的歡喜情緒讓嬌嫩嗓音顯得略微高昂。
舒仲差點被她這極為明顯的欣喜惹得失笑。“不急!等你有空再慢慢補也不遲。”
聽出他嗓音裏的笑意,她也發覺到自己太過高亢的急切回答,不禁大感尷尬。
“我……我……對不起!”我了個半天,最後還是覺得自己欠他一個道歉。
聞言,他驀然頓足轉身,帶笑的眼眸凝睇著她。“為何道歉?”
“方才給你添麻煩了。”舒掌櫃是在跟她裝傻嗎?宮素心不相信他不知她道歉的原因。
“喔——”舒仲一副恍然大悟,斯文的臉龐無半分不悅。“原來是為了那事兒!這你別記掛在心,因為咱‘返璞樓’第一條規矩便是——”微勾笑紋的薄唇極輕、極緩地慢慢吐出。“‘返璞樓’的人隻有內哄、欺負外人的分,沒外人欺負咱們自家人的道理。”
耶?宮素心當真傻眼愣住。什麼時候有這條規矩了?而且護短還護得這般光明正大?
同情地拍拍她,舒仲泛起俊雅致極的笑容。“你是新夥伴,可能還不清楚,待久了你就會知道了。”嗬嗬……不僅會知道這條規矩,而且還會明白很多其他令人發指的規矩。
瞅著眼前的斯文男人,宮素心忽覺渾身戰栗。為何她有一種他笑得像狐狸般的錯覺?不!不會的!舒掌櫃是個大好人,他一定是為了減輕她的愧疚而故意這麼說的。
甩掉一身的怪異感,她還是認定他是個溫文儒雅的大好人,否則當初就不會收容來曆不明的她了。
隻是——舒仲到底是不是真如她心目中那般好?
嗬嗬……天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