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3 / 3)

怎麼這麼說呢?難道他連自己心儀的姑娘喜歡些什麼都不知道?宮素心就算納悶也不好問出口,暗暗瀏覽攤子上有什麼好東西能讓姑娘家一見就喜歡。

小販一見客人上門,連忙笑著招呼。“公子、姑娘,請盡量看,小的這兒應有盡有,隻要您滿意,價錢好商量……”

低頭溜眼瞧過眾多燦爛華美飾品,水靈靈明眸停留在一副光華溫潤、鑲嵌精雅、小巧秀麗的珍珠耳墜上。

“老板,能不能麻煩你將那副耳墜拿來讓我們瞧瞧?”

“嗬嗬……姑娘好眼光,這耳墜上的珍珠可是南海產的珍品,瞧瞧多配姑娘您……”小販笑嗬嗬,馬上捧來珍珠耳墜到她麵前。心中卻大感怪異,怎麼這姑娘低著頭,還能將他攤上的貨色瞧得這般清楚?

“你喜歡?”舒仲笑問。

“我……我喜不喜歡不重要。”這舒掌櫃是怎麼回事,光問她喜不喜歡?要他覺得好,這才是重點啊!“這珍珠耳墜精巧可愛,相信姑娘家會喜愛才是,舒掌櫃若想選禮物送給心儀的姑娘,這耳墜是不錯的選擇。”

“是這樣嗎?”這妮子打哪來的心思以為他有心儀之人了?舒仲饒富興味地睞她一眼,轉而吩咐小販。“包起來吧!”

“公子好眼光!”做成一筆生意,小販笑得合不攏嘴,快手快腳地將耳墜包入小巧可愛的紅絲絨袋裏。

付過銀兩,接過紅絲絨袋,舒仲二話不說地將它塞進宮素心的手中,引來低首垂顏的她驚愕地抬頭凝望。

“舒……舒掌櫃,你這是……這是……”結結巴巴的,說不出完整話來。

哎呀!原來這姑娘臉上長了大片胎記,難怪總是垂著頭讓人瞧不清楚她的容顏。小販駭了一跳,毫不掩飾地盯著她瞧。

感受到對方的注目,宮素心倉皇失措地掩臉低頭。“舒……掌櫃……這耳墜……你……你收回去啊……”邊說著邊忙著要還給他。

冷冷丟給小販一記寒光,嚇得小販收回視線,再也不敢盯著人瞧。舒仲將耳墜再次塞回她手心,語氣恁地溫和。

“素心姑娘,這些天多蒙你幫咱們四個大男人打理雜事,這是我的一點小心意,你就收下吧!”

“那是我應該做的,舒掌櫃,你太客氣了,這份禮我萬萬不能收……”若非有他聘雇收留,她早不知該怎麼辦了。再說留在“返璞樓”工作也是有領薪餉,他說的都是她分內該做的事,如今怎能收這份禮?

“胡說!”眼中閃過捉弄異彩,口上正經不已。“飯館清掃工作可不是你分內之事,可你卻幫了不少忙,現今我隻不過聊表感謝之意,你不收下就是看不起我了。”

他未免說得太嚴重了?這分明就是讓人拒絕不得嘛!宮素心暗自苦笑。

“收下就是了!”清朗一笑,舒仲忍不住拍拍她黑色小頭顱,就像在安撫鄰家小女孩般。“還有……你很美的,別為了臉上的胎記而自卑得抬不起頭,知道嗎?”

“舒掌櫃,遠遠就瞧見你了,這下正好,我鋪子裏有新釀好的酒,快隨我去嚐嚐看味道怎樣……”忽地,一雙幹枯老手搭上舒仲的肩膀,笑盈盈的皺巴巴老臉上淨是熱情。

“杜老伯,是您啊!”被打斷話,舒仲毫不生氣,一雙黑瞳轉而瞅向傴僂著身子的幹瘦老頭臉上。“您又研發出新酒了嗎?”

“可不是!”杜老頭滿是驕傲。“隻要試過味道,保證你馬上向老頭兒訂貨,賣給飯館裏的客人。”

“這麼說我是該立即去瞧瞧-!”帶笑的嗓音充滿愉悅。

“那當然!”才說著,也不管他身邊有沒有同伴,幹扁老手就拖著人往街尾破舊的老酒鋪方向走。

心知杜老頭對釀酒的狂熱,被拖著跑的舒仲好生抱歉朝呆立在旁的宮素心叫道:“素心姑娘,我去去就來,你先四處逛逛,待會兒我就來找你……”聲音漸行漸遠。

從方才就默不作聲的宮素心隻是輕輕地點著螓首,秀發遮掩下的容顏早已嫣紅一片。

沒想到,從沒想到看似正經、嚴肅的舒掌櫃會有如此令人窩心的小動作,會說出如此安慰人的言語……雖然他好像有點——搞錯方向了。

他以為她是為了臉上的青黑胎記而不敢抬頭見人嗎?其實,事實的真相並非如此啊……

不過就讓他這麼以為吧!而她也能繼續掩人耳目,安穩地開始新生活。

目送他遠去的身形,宮素心微微笑了。對他表現出的似有若無的關懷,有股暖流悄悄滑過心田……

握緊手中的耳墜子,她突然為自己先前以為他有心儀姑娘的猜想感到好笑,心下覺得自己收了人家這份禮,禮貌上也該有來有往,回送東西才是。

秤了秤荷包,礙於阮囊羞澀,實在買不起啥像樣的回禮,正好瞧見前方不遠處有位老婆婆在賣手絹、繡線。

俗話說“禮輕情意重”。親手做的回禮想必更有誠意吧,她暗自想著,心中已有了主意,腳下不知不覺地移到老婆婆的小攤子前。

“姑娘,買繡線啊?”笑開一口無牙癟嘴,老婆婆眯眼招呼螓首始終不曾抬起的年輕姑娘。

“是啊!婆婆,您這繡線顏色好漂亮……”挑了幾色繡線,她含笑低聲道。

老婆婆聞言更是欣喜。“這都是老婆子我親自染色的,當然漂亮啦……”

又挑了放置在竹籃子裏的一條淡青色方巾,連同選好的繡線交給老婆婆。

“婆婆,我就要這些,您算算多少銀兩……”

專心一誌於與老婆婆的對話,宮素心壓根兒沒去注意身後有群人由遠而近,喧嘩吵鬧地撞了上來,力道之強將她給撞倒,就連擺滿繡線、手絹的小攤子也翻了,老婆婆更是跌到在地,哀哀呼痛。

霎時間強烈的酒味四散,幾名放浪形駭的文人墨客摟著酥胸微露的美豔歌妓,醉醺醺地製造了一場騷動,引來街上眾人的注目禮,圍成好大一圈的看戲人潮。

“嗬嗬……怎麼回事……這攤子如此……不經撞……”略帶醉意的男人打了個酒嗝,不思反省還怪起別人。

宮素心忙將老婆婆扶起,朝地的麵容柳眉微蹙。這些人光瞧就知是以狎妓宿娼為己誌,在秦淮河上絲竹笙歌荒唐一整夜後,正準備轉回勾欄院的風流文人。不過如此招搖過市也未免太囂張了!

“討厭死了!讓這些窮酸給撞上,不是沾了一身晦氣嗎?”豔若桃李、嬌媚動人,人稱金陵城第一花魁的李紅月語氣嫌惡,忙不迭地拍著自己薄如蟬翼的外衣,仿佛別人傳給她多少病菌似的。

“就是啊!”深怕美人不悅,一名油頭粉麵的書生安撫附和。“紅月姑娘,你莫惱,讓在下為你拍幹淨……”話才說著,一雙不安分的手已伸出去,說是幫忙倒不如說是乘機上下其手吃豆腐。

李紅月何等人物,哪會不知。但見她浪笑嬌嗔。“王公子,你好死相,人家不來了……”玉手欲拒還迎,深諳勾引媚術。

其他文人、歌妓瞧了,個個醉意醺然直笑,對兩人當街調情,動作如此大膽不以為意,反倒圍觀路人看得臉紅耳赤,搖頭大歎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怎麼撞了人毫無悔意,還怪罪他人,甚至恬不知恥的動作頻頻,真是太……太下流了!

“你們……你們夠了吧!別在這兒打擾婆婆做生意,快走吧!”幫著撿起散落一地的物品,耳聽他們淫聲浪語,宮素心不願惹事,可也不想耳朵受折磨,心想隻要他們快快離去也就滿足了。

低柔嬌斥讓行為放浪的眾人忽地一窒,大夥兒這才注意到烏絲掩麵,蹲身撿物的不起眼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