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明治維新成功之後,昔日的同事、朋友們都進入政府出任高官,而他卻選擇了徹底退出政壇,成為完全的生意人。一方麵是誌向所係,另一方麵也是被迫:明治政府出台嚴厲的規定,必須在從政和經商之間作出抉擇,要當官就不能經商,想經商就不能當官,岩崎彌太郎選擇了經商。
而胡雪岩則不是,官級越升越高。從最初經商起步時的捐班的道員,到以軍功賞加布政使銜,從二品文官頂戴用珊瑚——“紅頂商人”,整個清朝,既有資格戴“紅頂子”,又賞“穿黃馬褂”的,隻有胡雪岩一人。就連浙江巡撫到胡雪岩家做客,都得在大門外下轎,因為胡雪岩的母親,是正一品的封典。
如果胡雪岩和岩崎彌太郎得以相識,他們會發現,自己在私生活上驚人地相似。岩崎彌太郎在日本各地修建了麵積極大、極其豪華的莊園,圍繞著眾多的愛妾;胡雪岩也在杭州元寶街斥資逾百萬兩白銀蓋房子,同樣是群美環伺。然而,不同的是,岩崎彌太郎對於子弟教育深謀遠慮。比他小17歲、情同父子的弟弟岩崎彌之助,被派到美國留學;他的兒子岩崎久彌,在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留學;他的侄子岩崎小彌太,則是在英國劍橋大學留學。而這三位,後來先後成為三菱的掌門人。
更為巧合的是,這對中日企業史上的“孿生兄弟”,都在1885年死去。胡雪岩和洋商對抗,竭力囤積坐莊生絲,恰逢中法戰爭開戰,股市地產泡沫破裂,金融緊縮,最後彈盡糧絕,家破人亡。
岩崎彌太郎離開人世之時,三菱的處境,同樣危如累卵。當時,三菱麵對著以伊藤博文為首的中央政府、三井財閥、“日本企業之父”澀澤榮一組成的“反三菱同盟”的聯合進攻。當時以海運業為主的三菱,與明治政府成立的共同運輸公司,展開了生死之戰。其競爭的激烈程度,讓現在的所謂價格大戰黯然失色。比如橫濱——神戶航線,票價從五日元五十錢,降到五十五錢,後來變成免費運輸,還向乘客贈送禮物。到岩崎彌太郎因癌症去世之時,三菱的家當幾乎已經被賠光,而他還發誓要和“反三菱同盟”鬥爭到底,並揚言,到輸光家當的那一天,就把旗下所有的船舶,聚集在品川外海,一次全部燒毀。假如他不是在憂憤交加中癌症惡化死去,由性情更為溫和的弟弟岩崎彌之助與對手達成妥協,三菱很可能與胡雪岩的阜康一樣,成為一顆劃過曆史夜空的企業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