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一)
一月內,都蘭皇宮風起雲湧,各方形勢大變。圓靈這椒房殿裏卻是風輕雲淡,庭院內的桂樹花期已至,金桂芬香馥鬱黃色花蕊洋洋灑灑落了一地。圓靈站在廊下喂食著一隻通體翠綠紅嘴巧舌的鸚鵡。它並不是什麼稀罕之物,隻不過與圓靈有些年份的親近。
一名宮女不敢打擾皇後的清淨沿牆邊走到書易身後與她耳語幾句。書易聽罷便吩咐她先行退下。
“內侍省內線遞話來,今夜還是牧婕妤侍寢。”
“哦。”圓靈應了一聲便再沒說話。
這一月來,她、更甚者他們曲家是真真小覷了弭宕!她被禁足第四天,弭宕便親選後*宮。留下的良家子雖不算多,但趁著自己被奪權禁足之時他挑選出的良家子個個都是弭宕親信之人的女兒。就這親選頭一名的牧芸官便封了入宮秀女最高的品階婕妤。幾日後她的父親平西將軍牧悉發在西疆與淩國一戰大捷,弭宕有意升他為擁有十萬兵馬的驃騎將軍。而現任驃騎將軍薑瑛鼐是曲忱的門生,他們曲氏一族自然不會輕易放棄兵權,可就是因為自己一時的失算,她的父親不得不將此至關重要的位置交出來以換取她後位的鞏固。雖然弭宕升薑瑛鼐為禦史台大司空,但那隻是個虛有其表的文職並無實權。
真有那麼一刻圓靈都懷疑是弭宕陷害了自己!思及此她便心如刀割,自己那樣珍愛的一個人,卻生生背叛了自己,該是如何的痛啊!曾經他們攜手爭奪帝位時是何等的默契,現下卻落得勞燕分飛。雖說如此,但圓靈她還是願意選擇相信弭宕,至少下毒陷害此事絕不會是他所為。
圓靈為人處世有一條信則既不能控製便要學會去接受。她放下手中喂鸚鵡的穀米,書易立即示意身**女端上早已預備好的金盆,為她洗沐雙手。
她緩緩道:“明日本宮覲見陛下與太後殿下的衣物可有準備妥當?”
書易回道:“已經讓尚服局備下了。”
“一月期滿明日一早本宮要向陛下與太後吿謝聖恩。”
正為她擦拭雙手的書易不解道:“但明日新晉冊封的嬪妃要來向殿下請安。”
圓靈冷冷一笑,書易頓時明了。她道:“奴婢愚笨,自然是讓她們在此等候,待殿下回宮後再行拜見。”
這個下馬威亦不能輕也不能重,隻讓她們知道這個皇宮的女主人還是她——曲圓靈。
那廂未央宮因新晉了八名嬪妃而熱鬧異常,這邊建章宮承光殿裏卻門庭蕭瑟。待選良家子選中的進了未央宮,未中的也賜婚出宮另配佳偶,除了被施以刺麵之刑驅除出宮的翁音,尚還有一人被大家遺忘在這**之中。
杜清質此番又是死裏逃生,原是李一極為她治療頭風之症的藥竟與馬蹄蓮之**性相抵。雖是保全了性命,但她的身體更是不如從前,頭痛之病時常發作。由於皇帝未下旨她是留還是走,她隻得孤身一人繼續留在承光殿內。自待選良家子們各奔前程後,陳司讚便帶著她的宮女回到了司讚司,隻留下夏珠一人照顧她的起居飲食。說起照顧也就是去建章宮小廚取個飯食,再將換洗衣物送去浣衣局,其他事務她一概都得自理。
自感這幾日身子還算清爽,杜清質便讓夏珠去了趟司樂司打點了些銀兩討要了一把破舊的箏供她排遣寂寥。
這日,杜清質白衣飄飄發間紅花依舊奪目。她落落地坐在庭院一側石凳上,古箏置於身前,不遠處種著一棵五色老槐,細風吹過綠葉抖擻,竟引得紅黃綠白紫的小花紛紛落下。
她輕輕撥弄琴弦,弦音因年久失修有些走音,但這不妨礙彈奏。隻道是無人欣賞打發時日罷了。她一曲《漢宮秋月》蕭瑟寂寥映襯著空無一人的承光殿倒是相輔相成。本有些頭疼的她因專注於撥弦撫琴倒是減輕了不少痛苦。
恍惚間,她憶起那日明黃色的背影,耳邊響起他落寞的聲音——你是不是也想她了?!到底是怎樣的女子才能讓這世間第一的男子如此深情又是如此絕望的思念。杜清質自嘲地搖了搖頭,這與自己又有何幹?
一曲作罷,老槐樹的一朵五色花偏巧隨風落至她琴弦之間,她雙指拈來,芬香沁脾。抬眼間不知何時一名宮女站在槐樹下清掃落花。
那宮女穿著不一般。夏珠是都蘭皇宮最末一級的宮女平時著柳青色棉裙垂髻上別著兩朵細簪花。而那掃地宮女卻是著紋樣素淡淺青色的雲煙裙,精致的圓翻髻上插著五朵玉質的珠花。她的穿著雖非是有品階的女官但也絕不是一般的宮女,怎會淪落到這個如冷宮般的承光殿裏來打掃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