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花圈一如既往的白,雖然做得精致,卻不是像一朵出塵的蓮花,更像是一張塗滿脂粉的女人臉。
小鋪沒有牌匾,隻有門口立得長杆之上,一塊寫著“壽材”的白布隨風飄揚,好像道家的招魂幡。
我呼了口氣,走了進去。
鋪子裏麵依然很幹淨,到處堆滿了紙人紙馬,一個佝僂的身影窩在紙人紙馬裏,若不仔細分辨,就好像它們中的一員。
這是一個很蒼老的婆婆,雖然滿頭銀發,可麵色很紅潤祥和,褶皺也很少,身上穿著花花綠綠的衣服蹲在紙人中間,手上還在拿捏著一個沒完成的紙馬,紙馬那一隻烏黑巨大的眼睛死死盯著我,看起來模樣有些怪。
不知為什麼,我竟然覺得這婆婆的麵容很熟悉,在我印象裏年齡大的婆婆也就是從小撫養我的米婆了。可與眼前的人實在相差甚遠,我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見我們進來,立刻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客官,要寫什麼?”
我很小心禮貌地點頭:“我們找趙月生。”
婆婆愣了愣:“誰?”
我很耐心地重複了一遍:“趙月生,賣糖人的阿生。”隨後我又補充道:“他是你兒子嗎?”
婆婆很是茫然地抬起頭,想了半天,然後“哦”了一聲,她說:“你是說那個賣糖人的啊,他不在這裏啊。”
我目瞪口呆,莫非找錯地方了?急忙問道:“那他是不是在附近?”
婆婆搖搖頭:“他家離這裏很遠的,你們怎麼會尋到這裏?”
李紅塵說:“一個比這小子還文弱的書生讓我們來的。”
婆婆“奧”了一聲,然後開懷大笑,笑的手中的紙馬都起了皺子麵目猙獰了。她張著缺少牙齒的嘴道:“那是個窮書生,自從沒考上狀元就瘋了,整天胡言亂語,一會是男的,一會是女的,可煩人了。”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家夥前言不搭後語的,原來是精神有問題。我連忙道:“那您知道趙月生家在哪裏嗎?”
婆婆點點頭:“知道,酆都裏隻有兩條街,一個東街,一個西街,他就住在西街的街頭。”
林梵音突然說話了:“那這裏是什麼街?”
婆婆愣了愣,道:“這裏是東街呀!”
林梵音又問:“那北麵呢,北麵是什麼?”
婆婆呆住了,她很是費力地想了半天,說:“我從沒去過,那好像是皇上住的地方。”
“皇上?”我們麵麵相覷。
李紅塵麵露俏色:“要不咱們去看看皇上,看他能不能賜咱們一官半職?”
我瞪了她一眼:“你不怕他晚上變身吃了你?”
我們的聲音很小,老婆婆似乎沒聽清我們在說什麼。
她又說:“最近酆都裏鬧鬼,晚上不太平,天快黑了,你們要不要在這裏住上一宿,明日再動身?”
我們看了看外麵,太陽很好。
婆婆邊說著邊站了起來。她個子很低,竟然跟她紮出的紙人一般高,身上的衣服竟然與紙人的一模一樣,說來也怪,她紮出的紙人,都是侍女模樣,臉色畫著濃濃的腮紅。
如果婆婆不是這麼老,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李紅塵和林梵音顯然都發現了這一點,臉色都很差。
我也呆呆的說不出話來,婆婆獨自撥開紙人紙馬,露出了後麵的一扇小門,她衝我們招了招手:“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