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殿是我出閣前居住之地,我沐浴更衣後,站在書案上研磨書寫道:“西樓明月,掩映梨花千樹雪;樓上人歸,獨望孤城一雁飛;玉人何處,難遇江南煙柳暮;芳信難尋,不辨桃花流水深。”
楷體毛筆字,我寫得行雲流水,隨性而發,前言後句平仄不分,不押韻腳。
蒙西緊蹙眉頭,眸光落在未幹的墨跡上,“這是什麼?讖語?”
我知道讖語在古代頗為流傳,是預言吉凶禍福、朝代興亡的警句,但凡有世外高人侃侃而言,世人便深信不疑,不過讖語蘊含智慧,一般人不易參悟!
“嗯!你看不懂嗎?”我歪著頭細細端詳蒙西迷惑難解的容色,這個家夥應該看不懂,就算能辨識出幾個字,糊弄他也足矣!
他神情凝重,搖了搖頭:“這讖語果然非常人能懂,請公主言明!”
我轉身走向窗邊,望著遠處夕陽西下的漫天落霞,嘴角溢出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
蒙西走過來站在我身側,落日餘暉的點點光澤映襯著他的眉目越發幽深,我餘光掃過,輕輕一語:“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
東朝國的詩人還沒有創出七言絕句,他們沿用的一直是四字成句,比如最老套的詩經中有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一般以此為範本抒寫成書。
“好奇特的句子!”他拍手稱讚,眸光流轉,一瞬不瞬地盯著我,“公主要比這句子更加奇特!”
“哪裏奇特?”我明知故問。
他的目光像黏在了我的身上,眼裏閃爍著熠熠光芒,我討厭他這種隱晦不明的眼神,趕緊移開視線,望向隱沒於天際的微弱霞光。
我不言他不語,彼此沉默片刻,他忽然鄭重其事道:“今日公主不該冒險,更不該離池塘那麼近,禍端往往就在眼前,以後公主要多加小心!”
我心中一窒,莫非觀賞台忽然坍塌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為之?可讓那長三丈寬一丈用木板搭就的觀賞台在琴瑟和鳴奏完時轟然倒塌絕非易事,除非水下的木樁早已被人做過手腳,如果真的是有人蓄意謀殺,那這個人的心腸好狠!
此舉不僅可以害死皇後娘娘和靜貴妃,連我也被算計其中,觀賞台倒塌,人心惶惶,混亂不堪,有人趁機推我下水,必然料到我不熟水性,荷葉繁茂,搜索救人十分困難,就算能救出一個,時間有限,剩下的兩個也必死無疑。
可那心腸歹毒之人絕沒料到,蒙西救起了落水一半的皇後,我又水性極好,還把靜貴妃救了上來。
千算萬算那人也算不到現在的朝烈公主已今非昔比!
“難道你一早就看出了禍端?”我反問道。
他的嘴角依舊噙著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笑意,伸手將我額前的一縷發絲掖於耳後,我不禁微微一顫,他又在撥弄我靜如止水的心胡,之前是我逗弄他,現在反倒被他弄得心神不穩。
他專注地看著我,嗓音格外溫潤,如春風拂過麵頰,“朝烈你聽好了,宮廷遠比你想象的險惡,宮廷裏的女人更是難辨真情假意,很多事看著簡單,實則極其複雜,就像你所言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幸好你已嫁給我,不在宮中生活,自然不會卷入宮中的陰謀裏。”
我已了然,如果剛才的推測完全正確,那麼身居宮廷裏的女人簡直比鬼還恐怖!但那首七言絕句是我針對他而言,雖然沒有證據懷疑他,但我想知道他會不會為了馬嫻月在背後捅我一刀?這個疑慮就像一塊巨石壓在我心上,我一定要知道答案!
“竟然你這般好心,那麼我問你,今日從背後推我落水的人是不是你?”
他眸色微動,笑意盡斂,“你懷疑我?”
“是,場麵混亂,所有人都有可能,但你現在就在我眼前,我隻想知道是不是你!”
他眼中劃出一抹無奈和失望,雙唇抿成一線,既不承認也不辯解,我是個直言爽快的人,沒什麼可藏著掖著,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隻要一個答案。
“你告訴我,是不是你?”
“我說不是,你信嗎?”他語氣稍有不悅。
“隻要你親口說,我就信!”我一直覺得蒙西有君子之風,說過不碰我就是不碰我,雖然偶爾握握我的手,撩撩我的頭發,卻沒有肌膚間的親密之舉,反倒是我不知男女有別欺身而上,所以我相信他絕不會說謊!
他看我一本正經的樣子,不由囅然大笑,“我已信你,你有何不信我!”說完,他轉身走出內室。
我嘟囔著嘴,心中一塊大石落地,蒙西不是幕後黑手,那麼會是誰呢?
“皇上駕到!”殿外突然響起尖細的叫聲。
我回過神,趕緊去追蒙西,這家夥原來早就透過窗戶看到邁進院落大門的皇上,怪不得走得那麼瀟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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