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後廚方向走出一位身材偏胖的廚子,估計就是那大姐口中的經理。他瞅瞅盧燦,咧咧嘴,“兩位從國外回來的?還是來旅遊的?”
“來旅遊!香江人!我女朋友老家津門。老爺子常念叨天寶樓的醬味,這不,我們過來嚐嚐!”
一句話說得那經理可開心了,豎起大拇指,“老爺子肯定是個好嘴子(挑剔愛吃會吃的人)!我們天寶樓的醬味,那可不是我自誇,享譽海內外……”
這位又是一個能吹的,自己不過說了句,他給加上多少?足足說了五分鍾。
“請問經理,外彙券能買嗎?”
盧燦掐掐眉心,不得不出言打斷他——身後還有不少人排隊呢。
“頂戧!(管用的意思)我介就給你挑揀,對了,兩位都要些什麼?”
站在盧燦相鄰的隊伍中,有一位四十來歲的中年人,一直豎著耳朵聽著盧燦的對話。
他那一隊伍速度快,那人買了一點醬下水((心、肝、肚、口條)),拎著食品包,退到隊伍後麵,沒急著離開,眼睛時不時掃向盧燦這邊。
親眼看到盧燦掏出一把花花綠綠的外彙券,這人眼睛眯了眯,低頭,從人群中擠出門。
反正寒冬臘月的,東西能放,盧燦買得很多,醬肘子、醬牛肉、粉腸、鬆仁小肚、臘腸、熏大腸、熏兔肉、熏鴿子、小酥魚都備一份,回去交給潘叔,讓他們一家子也打打牙祭。
買得多,又是難得一見的外彙券,那位胖經理貼心給他們找來一隻籃子盛放。
盧燦嚐了一口牛肉片,味道確實不錯,又鼓動孫瑞欣嚐嚐小酥魚,一時停不下嘴。丁一忠拎著籃子走在前麵,孫瑞欣拿著酥魚的紙包,自己一口,時不時還喂盧燦一口。
轉過勸業場的街角,胡同中突然竄出一人,張開雙臂,擋住三人去路。其中一隻手上還吊著一隻拳頭大小的紙包,晃晃悠悠的,很像炸彈。
上次在京城被襲擊的經曆,丁一忠曆曆在目,這次他考慮都沒考慮,直接飛起一腳,踢在那人的手臂上。
“哎喲喂!”那人身子一縮,手中紙包頓時散落開來,裏麵的東西飛得到處都是。
丁一忠這才注意到,那人身材不高,營養不良的模樣,瘦瘦的一把能掐斷,沒什麼威脅。至於剛才的那紙包,包的是醬下水,自己一腳把人家買的東西踢飛了。
“我的下水喲……”那人顧不得胳膊疼痛,急忙彎腰撿起空空的包裝紙,低頭四處尋找飛散的醬下水。
剛剛盧燦也吃了一驚,順勢將孫瑞欣拉到自己身後,這會聽見對方的哀嚎,憋不住笑出聲來。什麼叫我的下水?那是豬下水好不好?
接過他手中的籃子,對丁一忠使使眼色,示意他過去幫幫忙,問問怎麼回事。
“哎喲,你們真是…倒黴催的…我就是想要問問,有好東西,你們這些香江人要不要?怎麼動手動腳的呢?哎喲喂,我的下水,這可真真的全毀了。”
絮絮叨叨中,盧燦算是聽明白,感情這人剛才在天寶樓看見自己出手豪綽,想要賣東西給自己。
他的話勿論真假,盧燦都沒忽略這個人。
誰讓津門是清末到解放初期,內陸文物最大的集散地呢?
“近代百年看津門”這句話真心不是瞎說的。這裏是北方最早的開埠城市和港口,這裏不僅洋人聚集,還聚攏了眾多的清末遺老遺少,大量的富商豪族北上津門,文人彙聚、思想家聚集……這裏的一草一木,都記錄下曾經的畸形繁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