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潘蘇也不知為什麼,老張將小古一家子,安置到周邊的通縣張灣那裏。
小古的本名叫古全峰,成為老張的弟子後,老張為其改名為古風。
為人穩重、勤快,潘蘇很喜歡這位低調質樸的弟子。
她還有點私心,老張的幾個孩子以及自己的子女,都不是混藝術圈的材料,現在自己和老張年事已高,她想著,未來是不是讓小古幫忙照顧張家的那幾位?
至於說古風的本領如何,她一點也不擔心——老張的親傳弟子,能差麼?
在別人麵前,老張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樣,可潘蘇作為他的妻子,很清楚自己丈夫的精明與能力。
聽聞潘姨讓自己一家子搬到市內,古風也有些心動。
張灣那地界,交通不便,四周都是荒山野地,孩子想吃塊糖堆兒,都需要騎自行車跑十幾裏地去縣城買。而且,現在孩子大了,要上中學,市內的條件肯定要好很多。
“潘姨,這……”他剛想要答應,扶著他肩膀的師傅,用胳膊肘輕輕撞了一下。
他連忙改口,“謝謝潘姨!我們一家子在張灣住習慣了。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那位,沒見過世麵,一輩子就離不開那一畝三分地。這要是搬到市裏麵,估計她要閑出病來。”
對於師傅,古風隻有感恩戴德的份兒。
六九年,自己一家三口,隨著師傅來到京城。即便是張灣那地界兒,也要比東北那犄角旮旯裏強百倍。師傅還利用自己的關係,給自己和媳婦兩人,上了京城戶籍,還給自己安排在通縣自行車廠上班。
到京城之後,古風通過其他渠道打聽到,師傅是國內首屈一指的收藏大家,藝術家、詩人,一身才藝,受人敬仰。
能做他老人家的弟子,古風覺得是前世修來的福分。
可是,來京城的最先三年,師傅都很少來看自己,弄得自己還以為師傅是不是忘了還有這麼個弟子?
後來才捉摸過味來,這是師傅的“品考”——用三年時間來考察弟子的品質。
三年剛過,師傅帶著一大摞資料,讓自己死記硬背。
這段時間,是自己最痛苦的日字——僅僅上過兩年學,隻能算是基本識字的自己,被這些資料弄得頭昏腦脹——師傅一月一考,非常嚴厲,完全沒有人前的好好先生模樣。
第四年師傅傳授琢技,也就是雕刻;
第六年師傅傳授畫技,也就是書畫臨摹;
前兩年,師傅又開始傳授製窯,也就是瓷器製作。
而在此期間,還需要背熟師傅帶來的各種史料文獻。
今天,師傅一大早就打電話到自行車廠,讓自己來市內找他。說實話,這些年,還真的沒怎麼來過師傅家。
原本以為有什麼急事,結果晚上師傅拉著自己,去私人小酒館喝了一杯,師傅興致極高,竟然喝的暈暈乎乎,自己攔都攔不住。
“小古,扶著你師傅,我去給他打盆水洗洗臉。”
古風被潘姨打斷回憶,抬頭看看,原來已經進了師傅家的小院子。
他將師傅扶到正廳門前的椅子上坐下來,順便把老爺子的腿架在小凳上——老爺子早年關過牛棚八個月,落下風濕,不宜垂腿久坐。
直起腰來,他擦了把汗,六月的京城,天氣也很熱。
“你很好!”古風被身邊的話嚇一跳,扭頭看過去,師傅的一雙眼睛,清明、透徹,仿佛能看透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