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氣中有些看破世情的冷漠滄桑,又裹含著些許高人隱士的清高孤傲,低沉而沙啞,儼然便是先前蘇典在石殿內所聽到的銅鑄劍爐中那個神秘人特有的嗓音。
蘇典第一時間猜出了來人正是藏劍閣地字號大長老“歸藏劍”萬歸藏。
果不其然,就在三丈石樓隔街相望的小型觀宇石牌頂端,上一刻還是空空蕩蕩,下一刻卻憑空多了一個仰空獨立的中年白衣負劍儒士。
儒士麵部輪廓分外顴秀,白衣勝雪,頭發向上綰成一個髻,在當空皓月的淡淡柔光下,整個人仿佛與傲岸的天地宇宙融歸一體,一時竟分不清是如水的月光點綴了他,亦或是因為他的存在,而為朗星皓月平添了幾分蕩人心魄的色彩。
不是沉魚落雁傾國傾城的絕代佳人,也沒有虎軀一震便令寰宇來朝的王霸之氣,但這個人的出現卻如橫垣在一馬平川的曠野中的一座千丈險峰,令人一眼便深入其中不能自拔。
泛著七彩熒光的巨型寬劍負在背後,隻露出半截烏青色的劍柄懸在肩頭,白衣勝雪的儒士左手微微前驅,右手自由寫意地垂在右腰與大腿之間,距離巨型寬劍斜露腰外三寸的劍尖僅僅隻有半尺之遙。
隻一眼,蘇典便看了出來,麵前的這個人時時刻刻都令自己保持著十二分的小心警惕,哪怕是對手的實力與他自己相差極端懸殊,這個人也絕不會給對方絲毫可以反戈一擊的機會。
一擊致命,或許就是此人的宗旨。
蘇典知道,越是這種機警冷靜且不折手段,務要以最快最狠辣的方式擊殺對手的冷血之人,就愈發不好對付。
蘇典曾經在東荒遇到過一種嗜血魔狼,這類猛獸凶狠殘暴且嗜殺成性,通常喜群體合圍擒殺獵物,每每百十頭齊進齊出,戰績彪炳,無往而不利。
但,這卻並不是令人感到最害怕的,真正令人恐懼到骨子裏地是,這種魔獸非但行動敏捷,甚至連智慧也幾乎達到了人類的水準。
它們在無數次的配合作戰下,掌握了不少迂回包抄、攻防拉鋸等群戰技能,單兵作戰時更加懂得引蛇出洞、調虎離山、聲東擊西等誘敵之計,身法矯健敏捷,靈活機動,不動則已,一動便以雷霆暴風手段對獵物一擊致命,決計不留給獵物任何反撲逃跑的機會。
眼前的這個看似舉止灑然自若動作行雲流水的白衣儒士,便像極了蘇典在東荒所遇的那種嗜血魔狼,兩者一般的冷靜警惕,一般的善於隱忍,一般的冷血無情,一般的乖張狠戾……
“蘇典,你來告訴老夫,因何我們的關係竟要到了不死不休的田地?”白衣勝雪的中年儒士突然深深地瞥了蘇典一眼,重重地歎息一聲道:“想當初萬某與你的師傅楚笑歌楚師兄相互交心,無話不談,更引以為平生的知己,那時的我們沒有猜忌也無暗鬥,同賞亭下伊人,共醉漏寺佛前,崖頂聽潮,月下賞花,笑語歡歌,其樂融融,生活是何其美好……曾幾何時,我們的心態竟潛移默化下被沾染了世俗的汙濁之氣,開始了勾心鬥角爾虞我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