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

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

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這是宋代女詞人李清照的《聲聲慢·尋尋覓覓》,也是她作品中最膾炙人口的名作。通過寫殘秋景色,傾訴出了詞人悲愁淒苦的情緒狀態。

溫語馨受家庭的熏陶,自小喜愛唐詩宋詞。大概是同為女人的緣故,在宋詞中她又最愛李清照的詞。這首《聲聲慢·尋尋覓覓》是她打小就讀熟了的,時常在無聊時默誦把玩,作無病呻吟狀。但她怎麼也沒想到,在同樣一個細雨綿綿的深秋黃昏,李清照那遇人不淑的苦楚和無法排遣的悲哀竟會凝集到她的心頭。不同與以往的是,這不是把玩,更非無病呻吟,而是情同此景,有感而生。

今天是語馨的二十六歲生日。一早母親就打電話給她,叫她和丈夫丁子庚一起回娘家過。她理解母親的苦心,也很感激母親,但還是硬硬心腸,推脫和丈夫已有安排,謝絕了。一來與父親因婚事而起的疙瘩尚未解開,二來與丈夫子庚近來有些不快,她想趁生日的機會,與他好好談談,消除隔閡。

她四點剛出頭便跟主任打了一聲招呼,提前下班,開車回家了。

在她的感覺裏,這是她婚後的第一個生日,子庚一定會早早在家燒好了她愛吃的菜肴,點好了紅蠟燭,斟好了紅酒,備好了禮物,等著與她共同渡過一個浪漫的夜晚。前些時日的不快,隻不過是婚後生活習慣不同而引發的不協調,怎能抵得上兩人的夫妻情意。

可當她充滿期待地打開房門後,心一下子變得冰涼。屋內空無一人,早上離開時什麼樣,現在還是什麼樣。餐桌上隻有早上吃過早餐後來不及收拾的碗筷,哪有什麼美味佳肴?更不用說蛋糕、蠟燭和紅酒了。

語馨無力地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抬頭看了一眼掛鍾,五點還沒到。她心中還有一絲希望,時間還早,或許子庚因為單位有事脫不了身,他是不會忘了她的生日的,他很快就會回家。

時間一分一秒一刻地在掛鍾上爬過,然而並沒有開門聲,於是靜聽外麵的樓道,靜聽那裏有沒有熟悉的腳步聲響上來?

腳步聲到是有的,紛紛亂亂,那是鄰居們下班回家的腳步聲,但每一聲都會引起她一陣欣喜,隨之的又是難言的失望。

手機倒是不停地響起,每一次響起,她都是急不可耐地接聽,她渴望聽到子庚的聲音,要是能告訴她已在外麵定了晚宴,來慶賀她的生日,那自是最好;即便是因為有事無法脫身,說聲抱歉,那也無妨,她也就不用這般六神無主,苦苦等待。然而,電話的那頭並不是子庚,不是她的叔叔、堂兄就是她的幾個閨密。他們倒還記得她的生日,這多少使她感到些許暖意。

她也幾次拿起電話,想要給子庚打過去,但每次隻撥了幾個號她便掛掉了。

真正的愛是時刻把對方置於心上,能讀懂對方的渴盼和期待,從細微處去體貼和關懷對方,這才是真實的。而那種需要提醒的關愛,就猶如嗟來之食,是廉價的愛,語馨是不屑的。

牆上的掛鍾時針已漸漸爬到了晚上七點,她已徹底沒了奢望。真是沒有想到,結婚才五個多月,她竟會在孤燈隻影下,惶惶然不知如何渡過她婚後的第一個生日。也就在此刻,她的腦海中湧現出了李清照的《聲聲慢·尋尋覓覓》。

她苦笑地搖了搖頭,想把那淒苦的長短句從腦中剔除。李清照是國破家亡夫死,她離這地步可遠著呢。不過,她的心中不由得湧起一股想要傾訴的yu望,她把手伸向了電話,可又僵在了那裏,她不知該撥給誰?

打給父母是不可能的,一來她不願讓二老擔心;二來父親本就對這樁婚事頗有微詞,此刻去他那裏找慰藉,雖說在父母麵前不用顧慮麵子,但她還是不想去丟這個臉。更何況,或許子庚今天真的有什麼重要的事,也未可知,要是鬧到了父母那裏,豈不是更加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