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時赫不由自主閉上了眼睛,他需要封閉自己的視覺,單純用聽覺去捕捉顧七月聲音裏的畫麵,他的腦海裏可以清晰地勾勒出所有的畫麵,分手之後痛苦到了極致之後變成了行屍走肉的模樣,落淚了也不知道,怎麼擦拭淚水都止不住,甚至開始哈哈大笑起來,可笑聲越大淚水就越多,疼痛越洶湧笑容就越燦爛,可淚水還是在不斷滑落,不是滾燙的溫度,隻剩下一片一片的冰冷。大腦一片空白,像個傻子一般在原地打轉,視線所到之後似乎都隻剩下茫然,當自己醒悟過來時,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自己是怎麼抵達這裏的。
一切,就好像夢遊般,噩夢之中的狂奔。
“破洞的胸膛裏流淌著我們的回憶,就算試著想要牢牢抓緊,就算試著堵住胸膛,也隻能從指縫中流走。即使心髒停止了跳動也好像沒有這樣疼,怎麼幫幫我,給我治療,如果再這樣下去,我的心將遍體鱗傷。”
顧七月的靈魂因為太過痛苦而開始在瑟瑟發抖,她的腦海裏被無數的回憶所塞滿,十年練習生裏暗無天日的歲月,就好像巨獸一般一點一點將她啃噬幹淨;離開S。M公司之後那五年行屍走肉般的生活,就好像一個最大的諷刺在刺痛她血管的每一寸;為了實現一個虛無縹緲的夢想,她付出了自己所有的青春,但是夢想卻輕而易舉地背叛了她,殘忍的現實告訴她所有一切隻不過是一個夢而已……那所有的所有就好像一隻強壯的手臂般,狠狠地掐住了她的喉嚨,阻斷了她的呼吸。
胸膛被堵塞住了,她想要掙紮,她想要抵抗,但無論如何掙紮都沒有辦法,四肢的力量逐漸變得越來越虛弱,那種深入骨髓的絕望刺痛了她的心髒,留下了一個小小的傷痕,血液就這樣一點一點滲透出來,緩慢地、痛苦地、堅決地消耗著她所有的生命力。
“真的像中槍一樣,胸口真的很疼,如此得疼,如此得疼,竟然還能夠活著,不可思議,我要如何才能忘記你,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胸膛就這樣被穿透,卻無法彌補,疼得比死還要難受,像中槍一樣。”
死亡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可怕的事,可怕的事是活著,行屍走肉般地活著,疼痛得幾乎比死亡還要更加可怕,但卻依舊活生生地站著,這種慢性自殺般的疼痛就好像淩遲一般,痛入骨髓、深入靈魂。
李夕夏打了一個寒顫,她不想哭,但淚水就這樣滿溢了出來,甚至在她有意識之前,滿臉就已經被狼狽的淚水打濕。她緊緊地抱著自己的雙膝,感受著顧七月歌聲之中的痛苦,那種緊繃到了極致卻又放鬆到徹底的疼痛,那種悲傷到了極致卻又燦爛地笑著的疼痛,那種痛苦到了極致卻又毫無感覺的疼痛,如此生動地勾勒出來,讓她深深地陷入旋律之中,無法自拔。
李夕夏抬起朦朧的眼睛,看向了站在旁邊的李然。此時李然微微低下頭,但表情依舊是一片冰冷,沒有太多的反應,隻是李夕夏卻可以看到李然那薄薄的唇瓣微微地抿成了一條直線,那緊繃的襯衫不經意地泄露了李然此刻內心的洶湧。
顧七月的十年傳奇經曆,李夕夏自然是再明白不過了,聽說過許多次,但每次她聽顧七月提起時都是如此輕描淡寫,可一直到今天,李夕夏才知道簡單的一句“十年”到底包含了多少苦澀。聽在別人耳朵裏似乎隻是一眨眼的瞬間,似乎隻是輕飄飄的一句話語,但這一切發生在顧七月的身上,發生在任何一個人的身上,都是一個深深的烙印,那烙印上的輪廓隻有當事人才能夠清楚地記憶,到底有多麼深刻,又有多麼錯雜。
從來沒有人質疑過顧七月的實力,即使是李秀滿也沒有,雖然舞曲能夠展現顧七月的綜合實力,但卻往往會讓人模糊焦點——人們更多會注意到舞蹈實力;而一曲抒情歌卻淋漓盡致地展現了顧七月的演繹能力,在寬闊的音域之中輕而易舉地駕馭嗓音,成熟的掌控力和出色的表現力更是將“像中槍一樣”的精髓完美地展現了出來。
當一首歌唱完之後,顧七月就好像全身乏力一般,低下了腦袋,輕輕地喘著氣,那再簡單不過的呼吸聲都透露著深深的疲倦。
方時赫再也無法控製自己的激動,他就像個白癡一樣,傻乎乎地直接站了起來,用力鼓動著自己的雙手,哪怕他根本忘記了顧七月站在錄音間裏,聽不到外麵任何的聲音。
但方時赫還是固執地鼓掌著,因為隻有這樣的動作才能抒發他此時此刻內心的澎湃和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