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笑聲裏殊無歡悅,反而透著股無奈的悲涼。
慕昱清默默盤腿運功,便聽柳老禦醫要哭不哭地在旁邊道:“你這臭小子真是個渾球,從小到大都不會為我這個老骨頭想想,想幹什麼幹什麼!那炎功是人能練的嗎?何況還是個殘卷!你就算是活得不耐煩了也別去找這種死好嗎?你看看你才練了多少天,就變得這樣不人不鬼的樣子,你這是戳老頭我的心肝哪!”
慕昱清調息片刻,把身體裏還在躥動的餘燼撲滅,方收功撤掌,舌頭抵著下頜,嘴巴裏吐出一縷黑氣,算是將最後的火氣都褪盡方張開了眼睛。
柳老禦醫一看見那縷黑氣哭得更狠了:“你看看你看看,連精氣你都敢化為掌心焰燒了,你還有什麼不敢做的?你既然那麼想死,老頭我也不攔著,就給你配一幅毒藥,喝下去無病無痛,一了百了,還省得受這種活罪!”
“你該走了。”
慕昱清突然冷淡地說道。
柳老禦醫大受打擊:“你這是什麼意思?用完了就把我給扔了?你這麼對待一個老人家,你於心何忍?”
“不走,你要幫我洞房嗎?”慕昱清不為所動。
柳老禦醫氣得跳了起來:“好好!我走!你這混蛋給我等著,我孫媳婦一醒,看我不好好告你一狀!”
“等等,”慕昱清突然叫住了氣哼哼往外走的柳老禦醫,語氣難得有點軟弱:“別告訴她,她好不容易走到今天這一步,別讓她為一些瑣事煩心。”
柳老禦醫一句話又被慕昱清說得氣憤不已:“那你準備就這樣憋著嗎?她不是個笨丫頭,她早晚會知道你做出了什麼,那個時候,你做的這些事隻會讓她在愧疚之下成為催命符!”
慕昱清身子微微一振:“我不會讓她知道的!”
柳老禦醫微微一歎,不再說話,搖搖手:“行了,放心吧,我不會告訴她的。從小到大,你有什麼事,我沒有依了你的?”
在他踏出門外的那一刻,慕昱清在身後輕聲說了一句:“謝謝外祖父體恤。”
柳老禦醫鼻子一酸,趕忙抬頭看天,這孩子的那一聲“外祖父”他盼了多久才盼到?而他竟是為了讓自己保守這樣的秘密而叫了出來,這是妥協還是交換?
柳老禦醫不想多想,他得找個地方好好哭一場!
自從女兒一意孤行,要嫁給皇帝為妻後,他一氣之下攜妻遠走,與女兒斷絕了關係,因而京城裏很少有人知道,柳老禦醫與皇室,與二皇子的關係。
他帶著溫柔順從的妻子遠遊十年才回到京城,等回來時才知道女兒已經死去多年,留下了一個稚齡的外孫獨自在深宮中生存。
外孫大約是受盡了宮中的冷言冷語,初次見到柳老禦醫時根本連話都不跟他說,把他當成了外麵那些想要害他,嘲笑他的人一個樣子。
他用了好幾年的時間才使得自己在外孫心裏的地位變得跟別人不同了一些,卻從來沒有聽他叫過一聲“外祖父”。
他心裏有愧,也不敢強行要求他,隻是難免缺憾。
如今驟然間在此處聽見慕昱清開口,柳老禦醫卻心酸難耐:假如這一聲“外祖父”要以他的性命為條件,他真的,寧願這輩子都聽不到他這一聲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