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華院裏,雲琚大聲唱著小曲,醉得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他習慣性地搖了搖酒罐,把空酒瓶一把摔到地上,大聲叫道:“拿酒來!”
他的小廝筆硯站在一米之遠,苦勸道:“少爺,您別喝了,再喝,老爺又要生氣了!”
“哐啷”!
一個酒壇摜到筆硯的腳下,打斷了他的話。
要不是筆硯跳得快,這個酒壇就要砸到他身上去!
筆硯囁嚅著正要再勸:“少爺——”他眼睛突然瞪圓了。
露華院的院門口,一個梳著雙平髻,穿著玫紅色襦裙的少女如風般行來,一掌把還在咕噥著要酒的少爺給劈暈了過去!
筆硯驚呆了:“你是誰?幹嘛打我家少爺?”
少女把醉得歪歪扭扭的雲琚一把塞到筆硯懷裏:“你先把他放到床上,我再找你說話。”
“哦。”筆硯扶著雲琚,迷迷糊糊地進了門,才想起來,他剛剛問的那女子是誰,她根本沒有回答他啊!
萬一她是哪裏來的小偷,那自己被他支開,不是方便了她行動嗎?
筆硯急急忙忙地把雲琚安置完畢,跑出門時,見那少女坐在剛剛少爺坐的位置上,板著臉問道:“雲琚他什麼時候成了這個樣子?”
“啊?”自己的少爺被人連名帶姓地,如此不尊重地叫,筆硯可忍不了:“你是誰啊?憑什麼這麼叫我們少爺?”
還以為郎中府裏全是些隻向著餘氏和雲賢的奴婢,想不到,雲琚這裏的這個看上去是個忠仆啊!
雲萱臉色和緩了一些:“我是雲萱,你不知道,我這兩天回家嗎?”
雲萱?這名字聽上去有點熟啊!
筆硯想了會兒,終於想起來,喜得急忙跪下來磕頭:“大小姐,小的筆硯見過大小姐,給大小姐磕頭了。大小姐,您可回來了!嗚嗚嗚嗚。”
筆硯一會兒就哭得眼淚鼻涕一把,雲萱見不得一個大男人哭哭啼啼的,不耐煩地踢他一下:“別哭了,我有話問你!”
難怪在路上的時候,她問康媽媽和金珠他們,她的那個大哥是什麼情況的時候,那幾個吞吞吐吐,就是不肯說實話。
這個大小姐,怎麼瞧上去有些可怕啊!
筆硯縮了縮脖子,忙擦幹眼淚問道:“大小姐想問什麼?”
雲萱皺眉指了指屋子:“我聽人說過,我大哥是個文采風流的大才子,怎麼我看到的不是這樣?”
一句話,惹得筆硯又開始抹眼淚:“咱家大少爺以前是名滿京都的大才子,可從他去年腿廢了之後,他就變了!”
雲萱心中一沉:“怎麼回事?你慢慢說!”
腿廢了?難怪她剛剛把雲琚拽起來的時候覺得有點不對,還以為他是醉得太狠,沒力氣了,沒想到,他根本就是殘了!
筆硯哭道:“小姐不在京裏不知道,咱家大少爺自從您小時候被老夫人送走後,就一直想接您回來。老爺就說,如果他考上了狀元,就把您接回來。少爺從此以後,讀書就特別刻苦,還拜了大儒周道顯大師為師,去年他剛剛過了秀才試,還是咱們京畿地區的案首!可是中了案首沒幾日,他去拜謝恩師的時候,被一輛馬車撞倒在地,周大儒家裏離得偏,等我好不容易找來人把少爺拉去醫館時,少爺他——”
筆硯泣不成聲,說不下去了。
他又哭了一會兒,方平複心情,哽咽道:“少爺腿廢了之後,原本說好的親事也被退了。少爺他心裏苦,那時候他腿又痛,隻有每天喝點酒才睡得著覺,夫人她心疼少爺每天睡不好覺,便時不時地送些酒來。沒想到時日長了,少爺居然養成了酗酒的惡習。大小姐,都是筆硯沒有伺候好少爺,您打我罵我吧!”
餘氏送酒?又是她!
雲萱眉頭皺緊:骨頭斷了的人要清淡飲食,以雲琚的嚴重程度,更應該靜養,餘氏這個時候給他送酒喝,不是擺明了的沒安好心?
聽筆硯的口氣,他們似乎還沒發現餘氏的險惡用心哪!
雲萱想到這裏,板臉道:“以後你不許再給少爺酒喝,誰送都不許給,知道嗎?”
筆硯看著雲萱那張明明稚嫩,卻隱隱有股殺伐決斷氣勢的小臉,不由得堅定地答應:“知道了,小姐,您放心,我一定不會再讓他們送酒。可是,”
他馬上又苦了臉:“如果少爺一定要吵著喝,那可怎麼辦?”
雲萱突然笑了笑:“那還用我教你?我就住在旁邊的溶梨院,要是這家夥不聽勸,你隻管去叫我來!但如果被我發現,你背地裏不聽我的話。”
雲萱沒說話,一隻拳頭突然攥起來,捏得咯吱作響。
筆硯打了個哆嗦,連聲應道:“是,小姐,我一定會做到的!”
沒有做到的話……
他偷偷看了眼雲萱肅寒的小臉,有種感覺:這位剛剛回來的大小姐一定會做出很可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