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曾經的東方皇子,此刻又在思索著什麼呢?又或者,他是否曾預料到今日所發生的一切呢?
巨大的船體,徑直衝入了港口之中,無數火炮齊射,如巨龍吐焰,一時之間,震天動地。
旗艦繼續向前,居然徑直衝上了海岸之上,堅硬的木材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那遮蔽陽光的大片陰影,驚散了還處於疑惑中的人群。
以一種幾乎強橫的姿態,西大陸的軍勢抵達了這裏,敲開了東方那曾經緊扣著的大門。
不管在後世的史書之中這一頁會被描繪得多麼光輝,會被冠上多麼華麗的名義,至少在此時此刻,這場名為救贖的遠征,有了一個野蠻的開端。
“也許所有的遠征都是野蠻的。”伊澤說道,一邊隨手接過路旁東方居民獻上的用陶壺盛裝的酒,“這美好的畫麵,隻是粉飾而已。”
楚茗軒是個聰明的人,這一點是顯而易見的,他曾經有六個兄弟,其中五個死於非命,而他還好好地活著,甚至為自己招來了一隻無比龐大的援軍,這樣的人如果都算不上聰明,那麼這世界上就沒有什麼聰明人了。
也隻有最聰明的人才會大開城門,將一切裝點得如此冠冕堂皇,樹上被結滿了各色的錦緞,城市中洋溢著香料的味道,街道中全部是歡迎的人群,任誰在看到有人雙手奉上所能及的禮物之後都不會產生自己動手去掠奪的想法,尤其是在這天堂一般的城市中。
楚茗軒當然不會虧待西大陸的聯軍,因為這是他奪回皇位的希望,沒有人會毀掉自己的希望。
而西方聯軍一旦失去東大陸本土勢力的支持,這支無比龐大的遠征軍不過隻是無源之水無根之萍。
這是早就被計算好的,也是早就被默認的。
平衡就是這樣被小心翼翼地維持,而且會一直維持下去,直到它的支點崩塌。
它會在何時崩塌……
伊澤的眼睛眯了起來,如同一隻鷹一般,盯向了東方的方向。
“遠處是什麼讓你如此心不在焉,連姑娘手中的鮮花都不去接受?”溫和的聲音,如同午後的陽光一般,一路的顛簸,卻也沒有減損弗雷的半分神采,“真高興能在這麼遙遠的地方見到你,白水城的閣下。”他伸手攬過歡迎用的鮮花。
“隻是碰巧想起了一些事情罷了。”伊澤不動聲色地答道,“就像在東方的街道上偶遇到金色的陽光一樣。”
“可否說一下是什麼事情令白水城的閣下分神?”弗雷展顏一笑。
“一些小事罷了。”
“白水城的繼任者,居然並不在您的身側呢。”弗雷笑得越發燦爛,那笑容似乎發自真心,“看來您也有同樣的想法啊,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伊澤看了看弗雷那寶石般的眼睛,什麼也看不出,就像是一片碧藍的海,你不知道海麵之下,到底隱藏著什麼。
“東方,不是天堂。”伊澤點頭道,“正如我們不是敵人。”
“我很高興,我的盟友。”弗雷說著調轉了馬頭,“我的朋友,我們深入嚴冬,唯結伴方能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