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近黃昏,無風,大群大群銀白色的海遊燕在空中盤旋著。
海麵上,無數著火的船隻正在沉沒,濃煙直衝半空,將雲彩都要熏黑,殘骸掀起漩渦,卷走試圖伸上海麵的手掌。在水與火之間,一隻漆黑色的旗艦正在緩緩入港,黑色的船體黑色的帆,宛如從冥河深處駛來,它的背後是更加龐大的船隊,蔓延至視線所不及的地方。
一隻遊弋而下的海遊燕降落在巨艦旁,一具軀幹臥在一隻簡陋的木筏頭部卻沉在水中的屍體上,瞧了瞧正在駛過的巨艦,便低下頭開始享用食物,每次海麵上升起濃煙,總會有數不盡的食物。
它尖銳的喙用力地啄下。
隻聽一聲驚叫,“屍體”動了,直接反手揪住正在驚訝的傻鳥,用力地抽打在海麵上,一張有些年輕的臉從海中揚起,“噗”地一聲吐出一口海水,還有一條活蹦亂跳的銀魚。
銀色的頭發貼在他的臉上,顯得格外狼狽。
伊澤迷茫地打量著這個如此陌生的世界,看著那似曾相識的黑帆,他的心裏充滿了疑惑,但是同時也意識到在這茫茫的海麵上,無人可為他做出解答。
“這裏是哪裏?”剛欲思索,一陣劇痛便在腦海深處爆發,眼前一黑險些暈過去,頭痛欲裂如同被一把斧頭直接劈中一般。
“我是……易澤,還是……伊澤·普蘭?”他緊咬著嘴唇,拚命地抵抗著腦海中劇痛,直到嘴唇的鮮血滴入大海。
這是一種難言的滋味,就像有兩隻軍隊在他的腦海裏交戰,伊澤的雙手緊緊地抱住幾乎要炸開的腦袋,翠綠色的雙目布滿血絲,麵目有些猙獰。
終於,他眼中的痛楚隱去,漸漸恢複清明。
“艾蘭”他眼中的意味有些複雜,屬於“前世”的記憶在他累計死亡次數達到三次時戛然而止。
三次,對於玩家意味著永墮冥府。
“那麼這裏又是哪裏?”伊澤的視線往遠處看去,一些曾經屬於過往的記憶開始浮現,“黑帆……這裏是索洛海,珊瑚海還是動蕩之洋?”
海水開始轉涼了,對於身體的感知也逐漸增強,伊澤感到一種無力感開始蔓延,他餓了。
那些破碎的記憶並不能告訴他這具身體曾經被餓了多久,但是如果這麼在海上呆著,絕對難逃一死。
太陽已經過了灼目的時刻了,橘紅色的光,從前方彎曲的岸身後軟弱地蔓延至無限遠的海。
天黑之前,必須到達海岸,不然的話……伊澤的喉嚨鼓動了一下,那可不是什麼美好的事情。
燃燒的船隻都已經卷入一個又一個或大或小的漩渦,海麵上回蕩的呼救聲漸漸變弱,有另一種聲音漸漸出現在海中,有些淒厲,有點悠長,仿若風的哀嚎。海戰最激烈的部分已經過去了,現在是最殘酷的時間。
伊澤從海麵上拾起了兩塊長條狀的木板,它們曾經屬於一艘船的一部分,被一顆炮彈或是一次猛烈的撞擊斷了,兩端呈現出很尖銳的形狀。身下的木筏窄小得讓人缺乏安全感,在漸漸洶湧的海浪中仿佛隨時都會被掀翻一樣,這是海盜們用來流放的木筏,簡簡單單的幾根木頭用麻繩粗糙地捆綁起來,仿佛隨時會被一個浪頭打翻,然而在此刻的海中,它與諾亞的方舟沒有任何區別。
海麵上,一雙雙不懷好意的眼睛打量著這個木筏上的年輕人,他看上去很瘦弱,那過分年輕與憔悴的臉上似乎還帶著幾分漂亮,這樣的人,在這片海上,就宛如被煎得金黃的牛排一般可口。
終於,一個獨目的海盜幾下劃水,便衝到伊澤的木筏旁,一隻如同黑鐵的手搭在木筏上,向下用力便欲翻上木筏,另一隻手上的彎刀懸在肩上三分,下一刻便要將伊澤一刀兩斷。
見眼前的瘦弱青年仿佛如同被驚呆的海鳥般一動不動,獨眼海盜露出了猙獰的笑容,然而下一刻,青年微微退後便躲過了這一刀,尖銳的木頭便直直地戳中了海盜的麵頰,濺出的血液染在他的蒼白的臉上和銀白的頭發上。
海麵上那些注視的眼睛仿佛都瞬間轉移了視線,連海浪也似乎不再那麼洶湧。
伊澤奪下了海盜因疼痛而丟下的彎刀,海盜的武器往往偏向輕盈以適應海上顛簸的環境,冥冥之中也正合適自己這副並不算強壯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