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宴寧府熙鳳會水芷 習八股賈珠冷李紈(1 / 3)

見那婆子回了話,王熙鳳笑道:“到底我年輕見識少些,老祖宗竟是教教我,那‘住對月’是個什麼意思?”

賈母素來喜歡王熙鳳,見她初為人婦,仍時不時露出些少女的嬌蠻,便忍不住微笑道:“人人都說你沒有沒經過沒見過的,連這都沒聽過?看以後還敢不敢說嘴了。”

王熙鳳臉兒一紅,笑道:“老太太打趣我呢,我不過在家多看了幾本帳篇子罷了,那裏就敢這樣輕狂了。”

賈母笑著點著王熙鳳的額頭道:“我這是誇你呢!住對月是一些北方人的風俗,其實就是接新娘子回娘家住一段時日。隻是這種風俗,一來,高門大戶門鮮少有出嫁的姑奶奶們認真的住完一個月——掌管著府裏大小庶務呢,便是沒得了管家權也得照看著自己房裏的事兒罷;二來,咱們賈王兩家祖籍都在金陵,便是有這樣的風俗,也是未必遵循的。”

王熙鳳在心裏頭轉了一回兒,笑著對賈母道:“正是呢,咱們家雖然比不得那些高門大戶,到底也不該向那小門小戶一般摳摳梭梭的,引人發笑。”

聽得這話,賈母也不接口,隻是對著身旁伺候的鴛鴦道:“將這嬤嬤帶下去歇歇吧,再叫了廚房多備著些好菜,中午將大太太二太太的份例也傳過來。昨兒外頭送了兩小簍子茯苓霜,讓小廚房用牛乳燉了,給珠兒媳婦那邊送過去。”

鴛鴦快九歲了,此時才剛留了頭,尚未長齊。脆生生應了,又向王熙鳳笑道:“二奶奶的份例也一同送來?可要同安兒姐姐說一聲?”王熙鳳知道賈母喜歡鴛鴦,身邊一等丫頭必定有她一個位子,也樂意同她交好,便笑道:“行,就說我硬要在老太太跟前蹭飯呢,讓她打發二爺吃飯罷。”

鴛鴦應了,琳琅知道見她祖孫二人有體己話要說,便帶了人退了出去。

賈母這才正色道:“寧國府雖同咱們親近,到底也不該這樣說人家的媳婦兒。”因顧惜王熙鳳的麵子,賈母又放柔了聲調道:“你素來是個好的,我知道你向來要強,隻是皇帝還有三個草鞋親呢,你以後是要做這榮國府管家太太的人,做事說話一定要注意分寸。我冷眼瞧著你協同大太太管事,很有幾分體統,有句話我誰也沒告訴,今兒就同你說一回兒。”

王熙鳳連忙挪到在賈母身前坐著,隻聽賈母低聲道:“你覺得謹嬪娘娘若是更進一步,於我們府上是利是弊?”見王熙鳳滿眼不解,賈母輕笑道:“你也覺得是有利不成?那我再問一句,若是謹嬪娘娘有了小皇子,是利是弊?”

見賈母問的奇怪,王熙鳳再三想了,猶豫道:“有了小皇子,自然是光宗耀祖的好事,為何老祖宗這般問?”

賈母麵帶淒然道:“好事?恐怕到時候抄家滅族之禍也要隨之而至了!”

王熙鳳大驚失色,倉皇跪下道:“老祖宗何出此言?是孫媳婦兒愚笨,還請老祖宗明示!”

賈母冷笑道:“謹嬪娘娘雖然是九嬪之一,但隻是最末等。往宮裏送上大把銀子,找些內侍往聖上耳邊吹吹枕頭風,說不得便能高升一步;得了高位,又想要個兒子;若是有了小皇子,自然也就想爭一爭那天下最高之位了,是不是?謹這封號寓意是好,隻是想想罷,誰還有個類似的封號?恭太妃!”說著緩緩將秦可卿身世之機密,新舊兩皇的暗中較量講了出來,隻說得王熙鳳俏臉慘白,嘴唇哆嗦。賈母這才苦笑道:“咱們已經被放在火上烤了,再不小心謹慎的跟著聖上,難道自己還要再往那火裏加一把柴不成?”

王熙鳳失神地半跪在地上,過了好久才白著臉兒流淚道:“我之前在家時,叔父曾經說若是鸞妹妹不能嫁入王府,便要全力扶持大姐姐。這次鸞妹妹被撂了牌子,叔父便使人傳了信兒,給了我幾個大太監的門路,讓我不要舍不得銀錢,說隻要大姐姐生下小皇子,璉二爺便是正經的國舅。隻是我一個新媳婦,隻是幫襯著大太太理事罷了,哪裏來那麼許多銀錢?前兒,周瑞家的悄悄來尋我,說她家女婿是個古董行貿易,平日也有那窮苦人家求了門路想借錢,願意給每月二分行息….”

賈母怒道:“什麼貧苦人家求門路!放印子錢可是傷陰德的!若是鬧大了,重利盤剝的罪名跑不了你的!”

王熙鳳擦了擦眼淚,忙道:“孫媳婦雖然動心,但是也沒有當即應下。”

賈母這才鬆了一口氣,放緩了語氣道:“如此便好!記住,萬不可做那有違律法之事,也不要因著府裏的權勢輕易允了別人,牽扯進官司。我不是挑撥你們姑侄關係,隻是這榮國府的爵位,將來畢竟是璉兒襲的,你砸了銀子捧謹嬪,若是不成,連個響兒也聽不到;若是成了,闔府誰都脫不了關係,花錢惹來一身麻煩!好孩子,聽我老太婆一聲勸吧!”說著,賈母的眼淚也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