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王靜那蒼白的臉龐和絕望的神情,愧疚傷感和歉意再度湧上周成林的心頭。
是啊,王靜當初是做了太多太多對不起他和這個家庭的事,但是,她已經得到了應有的懲罰,已經在監獄中被羈押了六年。
六年,人生能有幾個六年,更何況王靜被羈押的這六年正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刻。
但是,他又能給王靜什麼承諾呢?畢竟他們已經離婚,再說,他的身邊現在還有一個範曉萱。
如果和王靜繼續在一起,那範曉萱怎麼辦?
但是,與範曉萱走到一起,王靜又怎麼辦?還有,朵朵又怎麼辦?再說了,娘臨終前,他已經向娘做出過承諾,王靜出獄後,和王靜重新走到一起,好好過日子。
想到這些,周成林的心中一陣絞痛,腦海中情不自禁浮現出昨天晚上的情景。
昨天晚上又是一場酒宴,折騰到很晚。
雖然他一向不喜歡這些場合,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尤其昨天晚上來的客人身份又尤為特殊,都有著冠冕堂皇的身份,而且哪個也得罪不起,縣長不出麵,就好像沒把人家放在眼裏似的,能辦成的事可能也就辦不成了,尤其是這種規格檢查團,往往是接待規格決定檢查結果,而縣長能不能陪著喝酒也很關鍵。
在這種情況下,盡管他滿心不願意,看到下屬一副為難的樣子,他也隻好硬著頭皮去虛與委蛇。
昨晚的酒席是為省城一個新農村建設調研組送行,好在檢查組組長和周成林在省委黨校一起進修過,彼此都很熟悉,鑒於如此,對方才沒怎麼過分地與他拚酒。
即使這樣,一頓酒下來,他已經略有醉意,身心疲憊。
但是,他還不能中途離席,因為飯後還有其他項目。
飯後,他又陪著檢查團的同誌一起觀看了一場當地的特色藝術專場演出後才得以回家。
回到家裏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王靜還沒睡,正在家裏等他。
看了眼迎上前的王靜,周成林不無愧疚地說:“怎麼?還沒睡?”
“沒有,在等你。”王靜邊說邊幫他脫下外套。
“睡吧,不早了。” 周成林一邊把外套遞給王靜一邊說。
王靜接過周成林遞過來的外套,順手掛在了衣服架上,但仍沒有去睡的意思,跟在了周成林的身後,一直跟到客廳裏,等周成林坐下來之後,為周成林泡了一杯茶,關切地問:“吃了嗎?”
“吃了,陪新農村建設調研組的同誌的,吃完飯又陪他們一起觀看了一場演出,所以回來晚了,讓你等這麼長時間,真不好意思。”
“那你先坐一會,我幫你打洗腳水去。”王靜邊說邊轉身走進了洗手間,時間不大,端著一盆洗腳水走了出來,走到周成林的身邊,把洗腳水放在周成林的身邊,並蹲下身子,幫周成林脫皮鞋和襪子。
幾天來,周成林每次回來,王靜都是這樣做的,他已經逐漸習慣了,這次,他沒再阻止王靜,任由王靜幫他把皮鞋和襪子都脫了下來……
洗完腳,周成林抬頭看了眼牆上的掛鍾,再次開口道:“時間不早了,睡吧。”
王靜這才起身走進了臥室。
見王靜走進了臥室,周成林也起身走進了書房。
(分居之後,他們一直這樣,王靜住臥室,周成林住書房。)
或許是喝酒的緣故,或許是對王靜心存愧疚,回到書房後,周成林怎麼都睡不著,因此,他又從床上坐了起來,打開燈,從書架上取出李岩鬆教授主編的《撐起曆史天空的文人們》讀了起來。
剛讀完兩頁,他突然聽到一陣嚶嚶抽泣聲從臥室傳了過來,不用說,是王靜在抽泣。
自從回到家,自從與周成林分居兩室,每當深夜降臨時,王靜就會想到從前那段幸福的生活和那段充滿屈辱的悲傷的經曆,每當她想起那段經曆就會莫名地傷感。
在寂靜的深夜,王靜的抽泣聲猶如一記記重拳,狠狠地敲打在周成林的心坎上,他的心裏開始掀起滔天巨浪,開始翻江倒海,情不自禁披上外套,走出書房,來到了臥室。
本來,走進臥室後,他打算說兩句安慰的話的,撫慰一下王靜的受傷的心靈,但就是想不出來合適的話語,感覺每句想出來的話都是隔靴撓癢,都無濟於事,根本不能消除王靜心頭的焦慮和不安,所以,他張了張嘴,最終沒有說出任何安慰的話,隻是像一根木頭一樣,僵硬地站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