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雨季一
玲瓏住院的這幾天，不是陰天就是在下雨。這種天氣在上海司空見慣，日常生活一切照常。或許隻有在幹旱無雨的日子裏，上海才會有不正常的生活。
玲瓏住院，蕭蓉蓉在病房陪伴了女兒一天，第二天由肖肖陪著妹妹。玲瓏拿出一副撲克牌跟姐姐玩，肖肖心不在焉，好牌不贏，壞牌輸掉。玩了沒多久，姐妹倆都感覺沒意思，就不玩了。玲瓏在病房裏待著嫌悶氣，想出去透透空氣。肖肖怕玲瓏在醫院裏亂跑，傳染上別的毛病，便跟護士打了一聲招呼，領著妹妹去了樓頂的曬台上。
姐妹倆剛到曬台，雨點就落了下來，幸好曬台上有一個穹頂的透明雨篷。雨篷看不出是塑料的還是玻璃的，雨點敲在上麵嗒嗒嗒響。聽聲音似乎足以把灰塵衝刷幹淨，透明雨篷卻依然模糊得像磨砂玻璃似的。雨篷下麵擺著幾套快餐店裏的那種成套桌椅，四把椅子和一張桌子連成一體。玲瓏找了一張空桌子坐下，肖肖左顧右盼，沒有看見有賣食品和飲料的，知道不會被強製消費，才放心地坐下。旁邊的那張桌子圍坐了三個人，桌子上擺著易拉罐飲料和餅幹。肖肖感覺自己和妹妹就這麼幹坐著，睨看別人吃喝，自己不自在，被看的人也尷尬。肖肖讓玲瓏在這裏等著，自己起身回病房去拿香蕉。路過廁所肖肖方便了一下，等她進到病房，發現床頭櫃上擺著兩盒無錫特產的肉骨頭。同屋的病人說，是三個學生送的。
肖肖從病房拿著香蕉回到樓頂曬台，玲瓏的對麵已經坐了學生模樣的一男一女，玲瓏旁邊的空座位也被一個皮包占領著。肖肖疑惑地看著男女學生，隨即想到了床頭櫃上的無錫肉骨頭。男學生直著眼睛端詳著肖肖，這類眼神肖肖看多了，知道他歪想的是什麼。旁邊的女學生卻淳樸地朝肖肖一笑，說：“你是玲瓏的姐姐吧？護士說你們在這裏！”
“對。你們兩位是？”肖肖的目光掃描著他倆，問。
男學生眨了一下眼睛，欠起身滿臉喜笑地說：“我叫賈峰，是陳川林的好朋友。她是我妹妹賈紅豔。”
賈紅豔把皮包從空座位上拿起來，對肖肖頷首道：“你坐吧！”
肖肖剛要坐下，川林捧著四聽易拉罐飲料來了，看上去有掉落的危險。肖肖趕緊把香蕉放到桌子上，再從川林手裏接過兩聽飲料。川林把剩下的兩聽遞給賈峰和賈紅豔，卻發現自己的手裏空了，這時看見桌子上的香蕉，便說：“你們喝飲料，我吃香蕉！”
肖肖見自己手裏的易拉罐和旁邊的桌子上擺著的易拉罐是一樣的，想了想，便想到了：樓梯口旁邊有一個自動售貨機。
肖肖讓川林在椅子上坐下，說自己去一趟洗手間，然後轉身回到樓裏。不一會兒，肖肖拿了一包餅幹和一聽易拉罐飲料回來。把餅幹給玲瓏，把易拉罐給川林。玲瓏說了一聲：“謝謝姐姐，姐姐真好！”
川林緊跟著隨口說了一聲：“謝謝妹妹，妹妹真好！”
肖肖臉上一熱，賈紅豔的心裏拂過一陣涼颼颼的風。賈峰見肖肖站著，欠起身要把位子讓給她，肖肖已經退後，隨即在旁邊那桌的空椅子上坐下。賈峰失去了一個讓肖肖感謝他的機會。
賈峰兄妹是昨天到上海來的，下火車之後才給川林打電話。川林給賈峰兄妹留的地址和電話都是外公家的，因為外公家裏總有人。接賈峰電話的是李老太太，老太太說川林去醫院了，中午回來。賈峰兄妹便從火車站直接去到豫園和城隍廟遊覽，從上午到午後，連吃帶玩，隻可惜天氣時陰時雨，沒拍什麼好照片。下午，兄妹倆按照川林留的地址，乘公交車去老李家。賈峰上車便問售票員在哪一站下車，售票員揶揄道：“剛上車就想下車？早著呢！”
後來賈峰沒好意思再問，結果晚下了一站。好在老城區的車站距離不長，兄妹倆往回走不遠，就到了小街西口。賈峰抬頭一看，小街南側掛著一個招牌，上麵寫著：太湖旅店。招牌蠻大，頗有太湖風範。門麵蠻小，僅似湖中小舟。想到太湖是自己家鄉的名勝，賈峰就進店探問，果然是無錫人開的。賈峰便招呼妹妹進去，賈紅豔往前挪了一小步，問：“咱們不住陳川林家裏了？”
“外國人出門旅行，都不願意住在親戚朋友家裏，雙方都不方便！”賈峰說。
“咱們是中國人！”賈紅豔撇嘴道。說完，還是跟著哥哥進了旅店。
兄妹倆在太湖旅店的二樓住下安頓好，賈紅豔下樓到旅店門房給川林打電話。這回是川林接的電話，川林一聽賈紅豔在太湖旅店，馬上說了一聲：“你等一分鍾！”
趕巧川林沒把那邊的電話聽筒放好，賈紅豔以為川林要辦完手邊的事情再跟她說話，便舉著電話等待。一分鍾，兩分鍾……川林還不回來接電話，賈紅豔心裏有些不高興。忽然身後響起川林興奮的聲音：“紅豔，你們來了！”
賈紅豔回頭一看，川林正快步向她走來，後麵追著雨點。
“你家住得這麼近啊！”賈紅豔欣喜地對川林說。邊說邊放下電話，空奓著兩手，不知如何進一步表達心情。
“六毛。”門房及時提醒賈紅豔。
賈紅豔一顰眉，回過頭問：“打一次電話不是三毛錢嗎？”
“超過三分鍾了！”門房叼著煙卷，麵無表情地說。
“三分鍾，走也走到了！”川林訕笑道。說完，替賈紅豔付了錢。賈紅豔翻了翻自己的錢包，沒翻出小鈔票，便沒跟川林爭著付這六毛錢。
今天一大早，川林就到小旅店來找賈峰兄妹，問他們想去哪裏玩。賈峰似乎是隨口說了一句：“哦，陸冰冰家是不是在附近？”
川林略一遲疑，還是抬起手拍了拍賈峰的肩膀，然後伸手幫他拎起兩盒無錫特產的肉骨頭。川林知道，這是賈峰準備的禮物。
川林帶領兄妹倆，先到斜對麵的明姑小吃店吃早飯。喝完餛飩吃完小籠包，川林剛要掏錢，賈紅豔站起身兩手一下子按住他的雙肩，川林便不能動了。賈峰去櫃台付過帳，賈紅豔才放手。賈峰兄妹在前，川林在後，三個人出門。正遇見阿娟邁進店來。川林停住腳步，跟阿娟阿姨打了個招呼，阿娟向川林頷首道：“吃過早飯了？哦，玲瓏在醫院怎麼樣了？”
“玲瓏準備明天做手術。我下午去醫院看看她！”川林回答。
“哦，替我問候一句。我今天下班早，去醫院看看你阿妹。”阿娟說。
川林向阿娟阿姨道了謝，跟著賈峰兄妹從小吃店出來。賈紅豔忽然側過臉，向川林提議道：“咱們先去醫院看望你阿妹吧？”
川林點頭，賈峰撇嘴。就這麼著，川林帶著賈峰兄妹到醫院看望玲瓏來了。賈峰在路上心裏還多少有些鬱悶，到醫院一看見清秀靚麗的肖肖，立刻心花怒放。一時間，把去陸冰冰家拜訪的事情給忘了。
賈峰端詳著肖肖，肖肖卻在揣度賈紅豔。觀察著賈紅豔的神情，肖肖在心裏猜測：賈紅豔來醫院是想在川林的親戚朋友麵前，展示一下她和川林的關係，最好讓川林的親朋有幾分誤解。反正對她賈紅豔沒什麼影響，隻會影響川林交別的女朋友。
喝完飲料吃完香蕉，賈紅豔完成任務了。她便站起身說：“咱們別影響小病人的休息了！”
川林和賈峰跟著起身告辭。肖肖和玲瓏送他們到樓梯口，他們下樓，肖肖和玲瓏回病房。玲瓏上床拿起撲克牌，還沒想出什麼玩法，病房的門一開，甲英帶著大郭來了。肖肖稍一揣度，又猜測出來了：甲英姑姑這是想讓大家認可大郭的姑夫身份。
肖肖眨了一下眼，喜笑地對妹妹說：“玲瓏，快叫姑姑，叫姑父！”
“姑姑好，姑父好！”玲瓏笑眯眯地說。
聽到玲瓏稚氣的聲音，大郭立刻高興得不知所措，下意識地就去摸錢包，隨即掏出兩張一百元的粉紅鈔票遞給玲瓏：“好孩子，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