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她細細描摹他的眉目。
他醒來,看見歲月靜好的她,整顆失落的心都回來。
他歎息,“還好。”
“還好什麼?”
“我以為做了一個夢。”
她好奇,“什麼夢?”
他牽著她的手,“我夢到你拋下我走了,在我要娶你的前一天,我怎麼找都找不著,我很擔心……我病了一場,過了一段昏天黑地的日子,渾渾噩噩的,我以為這輩子都沒有陽光了,像墮仙林裏,一切都是陰冷幽暗的……然後我一覺醒來,看見你正在我身邊,認真看著我,恍如一個冗雜無緒的幻夢。”
她心下化得柔軟,抱緊他,“現在呢……我抱緊你,這個夢會不會真實一點。”
“再緊一些。”
她摟著他,把腦袋貼在他胸膛,“現在呢,我可以聽見你的心跳,會不會變得真實了?”
“我不知道,靈識混沌,我分辨不出是幻境還是事實。”
六月聽得心抽抽的,想一掌拍死自己!
她咬他的唇,“痛嗎?我這麼用力了,會吧?相信我,一切都是真實的,我每天醒來都會告訴你一百遍,我會永遠賴在你身邊,再也不走開了。”
他點頭。
她想,她是真的真的,真的離不開他了。無論是天命還是別的什麼,都休想讓他們分離。
“闔池,我想去一趟飄搖山。”她靜靜開口。
“好。”
這個他們分別的地點。
她在這裏等不到他,他在這裏,斷了她的蹤跡。
六月的飄搖山,生機勃勃,容光煥發,宛如一個新生的嬰兒。
她抽開他的手,“能留我一個人待會嗎?”
他久久沒有回答。
他問,“為什麼?”
她堅硬地笑,“一個秘密,不要告訴你知道。”
他無奈,卻猶豫不決。
她把手伸進他的袖子,拿出那個翠綠的火鈴,套在手腕上招搖給他看,“是不是很合適?”
他淡淡的笑,負手離開。
三年前她來時,漫天雪花覆蓋了整座山頭,三年後,陽光正好,匆匆鬱鬱綠樹紅花。
桑田可倒,滄海枯竭,沒有光陰會留戀誰的過往,隻能學會自己療傷。
拋下闔池,她以為毫不在意,她以為也可以很幸福。
她放任自己三年,沒有他的日子裏,墮在痛苦裏三年,心底的傷,無藥可醫。
她腳上猶疑,一步步踏了上去。
她當年倒下那處,早已沒有冰雪痕跡,倒是新草嫩芽,還略帶幾朵豔麗的紫蘭花。
時光會掩埋她所有的悲傷。
如果她的生命出現一個叫闔池的男人。
她遇見他,悲傷消融,慢慢抽出幸福的新枝。
她看著他,便可以抵禦世間不好的一切了,連恨與悲傷都學不會。
日暮薄夕,她跳下雲頭找到山腳下的他。
他迎著夕陽,許久許久,緋色的殘光給他鍍上清冷的氣息,他偶爾踱步,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她也曾經因為這樣的夕陽對一個神祗般的男子情竇初開,撕心裂肺。
而今,他站在夕陽下,離她不遠不近,不需她仰視,隻要她輕輕招手,近在咫尺。
幾乎同一瞬,他看見她,露出一抹安心的笑,向她招手,“來,六月,過來這裏!”
她有些孩子氣的搖頭,“不,我不過去,我在這裏等你,你過來!”
他明白她的任性,明白在他遙遠的那些日子,她曾經受過的傷,即使他始終不能知道那些傷痕是什麼。
他拿她毫無辦法,走到她身邊,牽她的手離開。
“闔池,把這座山封了吧。”
“再也不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