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如梭，又是一年春來秋歸去。
她終於習慣一個人過活的日子，隨著季節習俗，春要簪花，夏水流觴。
她在凡間，散漫著步子，看庭前花開花落，天上雲卷雲舒，走過了三年春冬。
妖魔的麵容，總是蒼老得很慢很慢，她也有，大把的好年華，揮霍戲夢。
鄴城繁華路的一處角落，不知何時，悄悄開了座不起眼的說書鋪，實在是低調，連塊牌匾都沒有。
店鋪不奢靡也不寒酸，過往的行人來得也不多不少，偶爾無事躲雨聽書，倒是發現這簾後講書的姑娘，有幾分意思。
“仙，魔，鬼，人，佛，靈六界，三千凡世，無窮宇宙，統稱九州六合。九州六合裏，時間會重合，也有無數個如凡間的世界。仙靈妖魔歲月悠久，叫我們凡人常常豔羨，但人有三魂七魄，輪回轉世，本質上也是一樣的，隻是每輪回一世，記憶便被洗去一次，你便隻能記住你的往生了。”
她心情極好，啜了一口清茶。
“而小女看來，什麼仙魔鬼神，其實都與凡人差不多罷了。貪嗔癡恨，亦存本心，所以心性也是一樣的。”
“當然，小女說了廢話這麼多，其實隻想指出一點，便是在那個世界，不論仙界魔界，談情說愛都與我們差不多，鮮衣怒馬的少年會乖乖站在心儀女子的麵前，吟著“關關雎鳩”的酸詩；驕傲跋扈的女子，到了傾慕的男子麵前，也會像綿羊一般溫順……所以我們大可以將我們這個世界的觀點照搬過去即可。”
“如此，大家再聽起我講的這些故事，也不會很別扭了。”
“今日我講的，首先是一隻白狐被父母棒打鴛鴦的搓心事，各位聽客，心地善良的，怕觸景傷情的，請自備好手帕。”
“………………”（此處略一萬字搓心情節）
畢後，台下有聽客疑問了，“姑娘，這麼多新鮮孤僻的故事，您又是如何得知？”
六月笑了笑，“不過閑來無事，杜撰消遣罷了。”
“……”
聽得認真抹淚的眾人，醒悟絕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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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時六月見斐然君幹扒不吃，惋惜道，“小飛飛，米飯都要被你戳死了。”
斐然君丟了筷子，問她，“六月，你喜歡在凡世講書麼？”
她嘴裏包著飯含糊不清，“喜歡啊。”
他再問，“那你喜歡現在的活法麼？”
“喜歡……唔，你今日廢話這麼多做什麼？”
她猜了猜，“莫不是你姐姐想你了，要招你回去種藥？”
斐然君連連擺手，“那倒不是，不過……有傳聞道，三夜冥的闔池少君找你找到鄴城來了。”
“啪”的一聲，她的碗砸到了地上。
他眸色微慟，淡然指責她，“六月，你在浪費糧食。”
她咬著筷子道，“不好意思，手滑了一下。”
斐然君盛碗飯遞給她，“近來鄴城陡然出現許多妖魔，還發了官府文書，畫了你的畫像細細的尋。”
她奇怪，“官府文書？莫不是他當上了凡間的皇帝？”
斐然君搖頭，“那倒不至於，傳言說是與那皇帝老兒做了個交易，贈了他些延年益壽的妙丹。”
她端碗扒飯，一付事不關己的樣子，“隨便他罷。我卸了法力，封了五識，藏了容貌，大隱隱於市，不信這也尋得到，左右這兩日不出門罷了。”
斐然輕歎，“隻怕沒有那麼容易。”
“這三年，他馬不停蹄尋你，皆是一無所蹤。也是沒法子了，窮極九天碧落，將九州六合翻得是天翻地覆，前幾日也不知是從哪尋來了定海針，滄海都倒了幾鬥，這次好巧不巧盯上鄴城，想是有備而來。”
她的心突突的跳，像是要蹦出來了。
當晚，六月鮮有的沒有吃完飯，爬床睡覺。
不出所料，這晚的覺果然難睡，輾轉反側，直到夜半時分才淺眠，還做了一串大夢。
夢裏精煉君講了一堂十分好的書，和和美美十分圓滿。她喜了，討好著精煉君，想記下來在自己凡間的鋪子裏說。
她正記得辛苦，腦瓜子疼，抬頭看見闔池含情脈脈看她，問她龍筋翠柄的弓弩都做好了，她為什麼還不回家。
她那時什麼都想不起來了，隻會傻傻看他，一直的看，好像怎麼也看不夠似的。
最後，她呆呆張口，說快了，把這次書講完就回去了。
他開心了，朝她和藹的笑，像三月這春風，拂得她一顆心掉進了木棉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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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她這三年第一次夢到闔池。
她覺得不應該的。
她醒了，在自己手腕狠狠紮了一針，不，這個夢一點也不美，她不該舍不得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