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是送藥的宮婢,開口道,“把藥擱桌上走吧。”
六月潤了潤喉,“舅老爺。”
裏麵默不作聲了。
六月走進去,把藥擱在榻邊的矮幾上,透過暈黃的燭光,看他略顯憔悴的臉龐。
“日前還好好的,怎麼晚上就咳起來了,舅老爺是晚上踢被子了?”
闔池拉著一張臉,一言不發。
六月坐在他旁邊,端起湯藥吹了吹,“你病了我就好好侍候你,等你病好了,氣也消了,正是我倆成親的好時候。”
他抬手一掃,“砰”的一聲,留下一地斑駁藥汁,恍如夏季洶湧的藤枝,蔓延縱橫。
她一驚,手足無措定在那裏。
他抬起她的下巴,欣賞她驚愕的表情,語氣平淡似水,“你以為,本君是這麼好敷衍的麼?”
她的淚再也藏不住,漱漱濺落,流滿他的手心。
他轉過目光,“本君說過,你若是還是自以為是,會發生什麼,本君也不能確定。”
“我知道你是真生氣了……我這次真的傷了你的心,可我不會生氣的,無論你對我做什麼我都不會生氣,所以闔池,你要是還氣我,也不用摔你的藥,打我罵我都可以……”
她抱著他,慢慢的說,“闔池,你信我,我可以不承認我愛你,但我不會騙你我愛你。”
她的淚滲過他的衣衫,灼得燙人。
他閉上眼,推開她。
冬夜裏,月光透過窗欞撒下一層薄薄的光,略顯清涼。
沒有他捉的螢火蟲,也沒有老槐樹上的吱吱蟬鳴。
日子,沒有那些,也沒有什麼大不了。
他的臉黯淡蒼白,微薄的嘴唇泛起一層幹涸,看起來,也有些落寞。
他緩緩睜眼。
看見她滿臉的淚,他沒有下意識的伸手擦。
他看不起她的自以為是,他想把她的自信狠狠踩在腳底,正如她對他做的那樣。
他冷笑,“嗬,你以為,我為什麼要打你罵你,好讓你心裏好過?”
“你如果喜歡我,那樣不是很好嗎?你終於,也可以嚐嚐我的滋味了。”
因為喜歡,因為很喜歡很喜歡,所以,她無法忍受他一點點的不好。
多麼殘忍,在她承認她喜歡他,很喜歡很喜歡後,他的好,卻再也不肯給她一點點……
她握著他的手臂,指甲嵌進他的皮肉,聲斯力竭,“闔池我討厭你,比喜歡你還要討厭你!如果我知道自己會這麼討厭你,我當初無論如何都絕對不會承認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