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已深,楓葉荻花瑟瑟。
過往的風鼓起她潔白的衣袍,一張鮮活的臉,仿佛隨著季節的變換,凸顯凋零黯淡無光。
他不想再糾結於瑣碎情事,卻也覺得她這副模樣十分礙眼。
他頓了頓,“你若是願與我回茫息殿,幻境裏的那些話,就當我從未講過。”
六月隻知道,闔池再也不要她了。
她像冬季遷徙的鳥,卻找不到回家的路。
可是她的心在那裏,心在哪,家就應該在哪,她要找到自己放心的地方。
她緩緩搖頭。
“帝君,你知道那一刀,我為什麼刺闔池嗎?”
他垂眸。
手指擦過染血的刀刃,她顫顫巍巍。
“他以為我不愛他,以為我隻是一隻沒心沒肺的小妖……我怎麼會不愛他,全世界我最喜歡的就是他了……”
“無論是刺他的那一刀,還是前世的凶火焚心,我認了,卻不後悔。”
她轉過頭看帝君,“我以為我可以忘記,是你渡我仙軀教我仙術,是你給了我靈識萬緒,也是我曾經的愛人……但是我不能,我忘不了,我忘不了你一臉正經說話的模樣,也忘不了我曾經篤定的每一個誓言……無論什麼擋在前麵,我都不會傷害你,無論多少次選擇,我也不會後悔,因為這早便三百年前,便成了我的信仰。”
想著前塵舊事,她有些心酸,也有幾分好笑。
“我以為自己可以一往如初的愛著一個人,我以為自己不會計較付出得失,我以為,愛一個人便是愛了,隻想著他好,無關己緒……可我到底沒有想象的那麼偉大,累了倦了,便想歇歇,如今想想,那些年的情竇初開纏綿悱惻,早便在年華似水下,將我們融為了最親的人。”
她想她劍練得好時帝君的嘴角會微微揚起,她鬥嘴勝過留洵上仙時,帝君會轉身暗笑,她想,他會在某些不經意的時刻,也對她流露些許暖意。
她不可抑製地愛上了他,還是這種可以安心依靠的感覺?
她不想將愛情區分的明晰,那是件很辛苦的事情。
如今,她終於敢說出口,如釋重負。
“帝君,我喜歡闔池,比當年喜歡你還要喜歡。”
逝者,不可追也。
他也的確該放下了。
他鼓起衣袍為她擋了秋季最後一場涼風,問她,“那你如今如何打算?”
她臉色泛起鮮活的色彩,答,“我喜歡闔池。”
“喜歡他,不是舅老爺,也不是莫璃,而是闔池,原原本本的他,不用再為我辛苦的他。”
“這種願望很強烈,也許就是剛剛,也許很久很久以前……如果他還喜歡我,如果我一定要喜歡一個人。”
那麼,九州六合,她再也找不出一個人。
“他是我認定的相公,他走了,我會把他追回來。”
她再也不會是茫息殿裏的一朵琅琊花了,她是三夜冥裏的小妖六月,住在六月軒,數著花開花落,雲卷雲舒。
息淵轉身,在漫天蕭瑟裏揚起了一道瀅瀅清光,他的目光澄澈而清零,“六月,以後滄海不倒,不複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