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自己是要比與闔池,她欠誰的更多麼?
嗬,他不禁苦笑,原來,自己,也可以卑微的。
他薄薄的唇抿得緊緊的,眸如寒波生煙,仿佛是氤氳起一層淺顯的寥霧,終於下決心道:“你不是要去一瓣蓮尋瓣蓮心麼,怎樣,我與你一路吧。”
“帝君……”她怔怔叫了一聲,像是不敢置信。
他補充,“一瓣蓮幽禁許久,若要進去,想必要花上一番功夫,我想,單憑你的這點謀略,也隻能坑坑身邊的人罷了。”
她頭一低。看來帝君很記得當日騙他墮仙令一事。
灰蒙的天際映得他眸中的星光更顯冰涼,碎浮如塵,“你雖不願與我有牽扯,但說到底,也是我院子裏開的……闔池照拂你三百年,此次中毒也是因你,我想,既便因著這個,我也是要去找找。”
聽著這話,六月哪都覺得別扭,在五髒六腑細細過了一遍,卻怎樣都尋不出一絲錯來……她一時啞然,心想明明是想拒絕帝君,終又吐不出半句話來。
“我說我與你一起去。”他看她,淡淡加了一句。
他懂她,早已知曉了她的死肋,在他麵前,總連一句拒絕都是困難的,何嚐是反駁?
於是,此事板上釘釘,她徹底無語了。
為舅老爺尋藥之路,本怎麼走怎舒坦,她想,即便是路上再遇見什麼精怪,被它吃了,但好歹也是死在報恩路上,此生沒得遺憾了,抑或是,她一直不知,此生的路,還有什麼別的好走法……可如今,因了帝君,心底的那股舒暢,了無音信了。
向四周張望一圈,她突然回過神來,忍不住問,“帝君,那個墮仙哪裏去啦?”
他覺得,她當年幸好沒有打下墮仙林,不然,真是怎麼死都不夠……他麵子上不由幾分譏諷,“你以為,能在墮仙林裏活下來的,都是像你這般蠢的麼?”
六月想通了,六月理虧了,六月不做聲了。
一路上,自己默默跟在帝君身後,望著帝君傲岸孤標的背影,她不由真心感慨:歲月,真的是一件十分稀奇的東西誒。
她可以曾經那麼的喜歡一個人?
甚至,為了他,趨之若鶩成為另一個自己?
她可以,一轉身,與他再無半點關係,悠然自得的,尋著自己生命的另一種神態。
她可以,一記起,就翻臉無情,將自己大半時光奉若神祗的那位,狠狠欺騙,踐踏塵埃?
她可以,再見,若無其事與他寒暄天氣?
她可以,物是人非置若罔聞,與他一路,雲淡風輕……
她心中陡升悲涼,歲月,真的是十分稀奇啊;她心中陡升怨憤,歲月啊,為什麼要這麼稀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