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夜冥。
“暫時死不了,不過過幾日便說不定了。”赤何手上把著脈象,對六月沒好氣道。
六月紅了眼睛,“那你告訴我舅老爺到底怎麼了。”
“他受了重傷,引發了體內的胎毒,雖平素壓著沒什麼問題,可此毒凶猛,一旦引發來勢洶洶,”他覷了六月一眼,“三日之內若拿不到解藥,你若是還有良知,便與他共赴黃泉罷。”
“胎……毒?”六月驚道。
“你竟不知?”赤何十分氣憤。
六月搖搖頭。
“那你可知闔池是在墮仙林中臨世長大的麼?”
六月再搖頭。
赤何幾乎用鼻子哼出來,“那你想必也不知道,在你來三夜冥之前,這裏的風氣就是,抓人煉丹,吃妖內丹,大丹吃小丹。”
六月木然。
“我有時真覺得,闔池將你保護得太好了,他一直都知道,你心心念念的從來隻有息淵罷了,所以你說他這般為你嘔心瀝血,到頭來卻是為別人做嫁衣,他這又是何必?唔不對,”他又搖了搖頭,自問自答道:“自古以來作踐自己的人都是活該的,用不著可憐的。”說罷便搖頭晃腦地出去了。
六月心間一痛。
已經,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麼難過過了,便像那日帝君看自己的眼神一般……
這世間沒有破不了的陣,不過依據陣的精妙程度,多付些代價罷了。八卦陣圖乃是伏羲父神所創的辟魔陣圖,不飲些妖魔精血,乃是不會收陣的。
當日,闔池在她身上下了禁術。
他帶著微微疤痕的指尖覆上她的眉眼,聲音誘哄迷戀,與她低嚀:“六月乖……聽話,不要看……”
她的眼睛卻仿佛在那同一瞬睜開,與無以複加的絞痛一起……
於是,在紫蘭劍幽冷淩冽的劍光之中,自己眼睜睜見他自傷軀體,一刀一刀,直到身上的血再也流不出來,倒地許久,陣法方消。
她恍惚記起,仿佛當年在三夜冥時,曾經被逼服侍過他洗澡。那時他身上白皙光滑,從無一處傷疤,如今卻為她……遍體鱗傷。
她那時候對九州六合宣誓,三夜冥的妖魔闔池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與他沾染的一切,巴不得忘得幹幹淨淨……
她想她這次永遠也不會忘了,在他神智模糊的前一刻,嘴角仍對她噙著的溫暖笑意。
可是,可是,自己憑什麼讓他待這麼好?
自己又何德何能。
在琉音的玄光鏡中,漫漫五百年,她的一生,隱忍而掙紮,心心念念的卻從不是他,甚至,厭惡。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她記得帝君的許多事,即使是細微末節,她都能感覺印在腦海一般,清清楚楚……
於他,她所記得的,不過隻有短短四句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