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義(1 / 3)

一婆羅門裏拉特爾先生的舌頭有一種魔力,隻要他站在講台上開始滔滔不絕地發表他那迷人的演說,聽眾總是感到最大的滿足,心中頓時都充滿愛國的感情。婆羅門先生的演講中很少有實質性的內容,語句也組織得不怎麼出色,而且一次一次地重複,但是,這並沒有影響其吸引力和作用,而是像打雷一樣,聲音越響,影響就越大。我是不相信他演說的效果的。聽眾說,他隻背誦了一篇演講,在每次集會上他都用新的聲調把它重複一遍。他演說的主要特色是歌頌民族的光榮,一走上講台他就開始歌頌印度古代光榮的事跡和祖先們的不朽業績,以吸引住到會的聽眾。他說:“先生們,聽了我們民族衰落的故事,有誰不傷心流淚呢?我們想到古代的光榮時就會產生這樣的懷疑:我們仍然是過去的那個民族還是已經變了?過去我們敢和獅子交手;而今天我們看到老鼠也要找躲避的地方。這樣墮落下去還有一個底嗎?不必拿更古的說了,就拿旃陀羅笈多大帝的時代來說吧,希臘的博學的曆史學家寫道,那時這裏是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偷竊的事聽也沒有聽到過,通奸的事根本沒有。那時還沒有發明寫字據,隻憑一張小條子就成交幾十萬盧比的交易。那時司法機關的工作人員簡直沒有什麼事情可作。先生們,那時沒有一個青少年夭折(掌聲)。是的,沒有一個青少年夭折。父親在世兒子就死去,是前所未有的,是不可能的,而今天有多少個父親心上留下了死去年輕兒子的傷痕?現在印度已經不成其為印度了,印度已經成了地獄!”這就是婆羅門先生講的內容,他一唱出過去繁榮興旺與當前衰落淒慘的對比的調子就喚醒了人們的民族自豪感,憑他這一手功夫他被列入領袖的名單中,特別是他被認為是印度教徒大會的掌舵人。印度教徒大會的追隨者當中沒有任何人像他這麼積極、能幹和政治上這麼靈活。或者換句話說,他已經為印度教徒大會把自己全部都貢獻出來了。他沒有錢,至少人們是這麼看的,但是他有勇氣、耐心和智慧這種無價的財富;而他正好把這一切都獻給了印度教徒大會。清教的主張是他的理論核心。在他的思想中,這一問題是印度教民族興衰存亡的大問題。除了進行清教以外,再也沒有其他辦法來複興印度教民族了。治療印度教民族的一切道義上的、肉體上的、精神上的、社會性的、經濟的以及宗教的弊端,都有賴於這個運動的成功,而他正盡一切的努力來促進這個運動的開展。婆羅門先生很善於募捐,老天爺賜給了他這一手,使他可以從石頭中榨出油來。對那些吝嗇的先生們,他可以愚弄得使他們一輩子也忘不了。關於這方麵,婆羅門先生往往采取古代通行的四大策略,即勸說、利誘、懲罰、分裂來達到目的。他甚至認為為了民族的利益,搶劫和偷盜都是可以原諒的。二有一年的夏季,裏拉特爾先生正準備到一個涼爽的山區去,一方麵可以旅行觀光和避暑,另一方麵如果可能的話,還可以進行募捐。他通常在想要去旅行的時候,就和朋友們組成一個代表團出發,如果他能募捐到一千盧比而把一半花在旅行上麵,這對誰也沒有什麼壞處,反正印度教徒大會總能得到一些錢。如果他不作努力,連這點錢也得不到。婆羅門先生這一次是準備帶他的全家去。自從清教運動開展以來,原來他那很拮據的經濟狀況已經大為改善了。但是為民族利益而獻身的人又哪兒有坐享樂趣的運氣呢?他們的一生就是不停地東奔西跑,到處奔忙。當時傳來了消息說,在馬德拉斯省傳播伊斯蘭教的穆斯林掀起了一個運動,一個一個村子的印度教徒正加入到伊斯蘭教中去。毛拉們正在狂熱地進行宗教宣傳。如果印度教徒大會不采取措施阻止這股潮流,那麼印度教徒就會在全省絕跡,就會看不到任何一個留辮子的人了①。印度教徒大會中引起了驚恐。他們立刻舉行了特別會議,把這個問題向領袖們提了出來。經過多方麵的考慮後決定,由裏拉特爾先生來負責處理這個問題,而且要求他馬上到馬德①印度教教徒的後腦勺留有一條幾寸長的細辮子。拉斯去,解救那些叛教了的兄弟們。領袖們一開口,婆羅門先生就應允下來,反正他為了服務於印度教民族,早已把自己的一切貢獻出來了,到山區去旅行的打算放棄了,準備好了去馬德拉斯。印度教徒大會的書記含著眼淚向他哀求說:“印度教的尊者,現在隻有你來掌握這艘船了。大神給了你這樣大的能力,除了你以外,印度再也沒有第二個人能夠在這嚴重困難的時刻挺身而出,你可憐可憐民族宗教的可悲處境吧!”婆羅門先生不能拒絕他這樣的要求,立刻組成了一個服務團,在他的率領下出發了。印度教徒大會為他舉行了空前盛大的送別宴會。一個慷慨的富翁捐了一筆款子給他。成千上萬的人到火車站給他送行。在這裏沒有必要描繪他們旅途的經過。他們在每一個大車站都受到衷心的歡迎。有幾個地方給他們捐了款。勒德那姆地方的土邦送給了他們一頂帳篷。伯勞達地方送了一輛摩托車,以便服務者們不必受徒步旅行之苦。甚至當他們快到馬德拉斯時,服務團除了擁有相當大的一筆款子外,還有了不少的日常生活用具。所以在他們到達之後,就在遠離市區的一個空場上搭起了印度教徒大會的帳篷,帳篷上麵升起了印度民族的旗幟。服務者們一個個穿上了自己的製服。當地的富翁送來了吃的東西,還搭了幾個小帳篷。這樣,就顯得有點聲勢了,和某一個王公出巡的營房差不多。三晚上8點鍾光景,在不可接觸者聚居地區附近的服務團的帳篷旁邊,汽油燈的光照得如同白晝。已經有幾千人集合在一起,其中大部分是不可接觸者,為他們鋪上了另外的席子,而高等種姓的印度教徒卻坐在地毯上。婆羅門裏拉特爾正在發表他那權威性的演說:“……你們也是那些聖人的子孫,他們能夠在世界上創造新的一切,今天整個世界對他們的公正、智慧和理智都佩服得五體投地……”突然有一個不可接觸的老者站起來問道:“那我們也是那些聖人的子孫嗎?”裏拉特爾說:“毫無疑問,你們的血管裏也流動著那些聖人們的血液。雖然今天,冷酷無情的、愚昧而又狹隘的印度教社會用蔑視的眼光看你們,可是你們不低於任何印度教徒,不管他把自己看得多麼高。”老者說:“你們的印度教徒大會為什麼就沒有想到我們?”裏拉特爾說:“印度教徒大會成立的時間還不長,在這樣短的時間裏,它所作的工作是可以引以自豪的。印度教民族在千百年沉睡之後才驚醒過來。現在,在整個印度,任何一個印度教徒將不會藐視其他印度教徒,而是彼此把對方都當作兄弟,這樣的日子已經不遠了。羅摩曾經和尼沙陀擁抱過,他還吃過舍薄哩吃剩的棗子①……老者說:“你是這種聖人的子孫,那你為什麼要分高低貴賤呢?”裏拉特爾說:“這是因為我們已經墮落了,我們陷於無知,①這是史詩《羅摩衍那》中所描寫的情節,尼沙陀和舍薄哩都是低等種姓的人。背離了那些聖人。”老者說:“那現在你已經清醒過來,你能不能和我們一起吃飯?”裏拉特爾說:“我並不反對。”老者說:“你能讓你的女兒和我的兒子結婚嗎?”裏拉特爾說:“如果你們不改變你們生來的本性,不改變你們的生活習慣,那我們不可能和你們建立婚姻關係。你們不要吃肉,不要喝酒,接受文化教育,那你們才能參加到印度教徒的高等種姓中來。”老者說:“我們知道很多的高等婆羅門,他們日日夜夜沉醉不醒,他們除了肉以外,其他的一概不吃。還有很多婆羅門,他們一個字也不識。但是我卻看到你和他們一起吃飯,你大約也不會拒絕和他們建立婚姻關係。當你自己現在還陷在無知之中的時候,怎麼能夠解救我們這些人呢?你的內心到現在為止還充滿了驕傲。請你回去吧,你還需要把你自己的靈魂改造上幾天。我們的解脫通過你是不行的。我們生活在印度教徒的社會中永遠也洗不掉我們低人一等的恥辱。即使我們再聰明,即使我們的行為再高尚,你還是仍然把我們看得很低賤。印度教徒的靈魂已經死亡了,驕傲已經取代了它的位置。我們現在正準備投靠的神,其信徒今天就打算和我們擁抱在一起。他們不會說,你改變你天生的本性後再來吧。不管我們是好是壞,他們就在現在的條件下歡迎我們。如果你認為自己高尚,那你就高尚你的去吧,我們沒有高尚的必要。”裏拉特爾說:“聽到聖人的一個子孫從口裏說出這種話,我感到非常奇怪,種姓的高低區別是聖人製定下來的,你又怎能消滅它呢?”老者說:“你不要敗壞聖人們的名譽了。這虛假的一套都是你們這種人製造出來的。你說我們喝酒,可你卻拜倒在那些喝酒的人的腳下。你恨我們吃肉,但是你卻哀求那些吃牛肉的人。原因不過是他們比你更有力量。如果今天我當上了國王,你還不是在我麵前俯首聽命?在你的教義中誰有力量誰就高貴,誰軟弱誰就低賤,難道這不就是你的教義嗎?”老者說罷,就從那裏走開了,與此同時,其他的人也跟著站起來走了。台上隻剩下了婆羅門先生和同他來的服務者。像音樂歌舞會散場一樣,空氣中仍然響著爭辯的回聲。四伊斯蘭教的傳教者自從聽到裏拉特爾先生到來的消息以後,他們就忙著想方設法要把他們這一夥從那裏趕走。裏拉特爾先生很有名氣,他們知道,如果他在這裏站住了腳,那他們的全部努力都將付諸東流。為了不讓他在這裏紮下根,毛拉們開始絞盡腦汁。經過反複的討論爭辯和說理,最後決定要把這個異教徒幹掉。想建立這種功勳的人是不缺少的,天堂會因此為他開放,仙女們會因此而解除他的災難,天使會將他腳下的泥土拿來作為裝飾,先知會把手放在他的頭上為他祝福,而大慈大悲的真主則會和他擁抱,並且對他說,你是我親密的朋友。結果有兩個年輕人決定去完成這項任務。晚上10點以後,印度教徒大會的帳篷裏一片寂靜,隻有婆羅門先生坐在自己的小帳篷裏給印度教徒大會的書記寫信。他寫道:這裏最需要的是錢。錢,錢,能夠寄多少錢,就寄多少錢來。請派代表團到外邊去募捐,讓有錢的富翁再掏一掏自己的腰包。還可以去乞討。沒有錢是不能解脫這些不幸的人的。如果不開辦學校,不成立醫務所,不建立圖書館,他們怎麼會相信印度教徒大會是代表他們利益的呢?伊斯蘭教的傳教者現在所花的錢,如果我有它的一半的話,那印度教的教幡早就在空中飄揚了。光是發表講演是不頂用的,憑祝福是誰也活不了的。他突然聽到腳步聲,吃了一驚。抬頭一看,隻見兩個人站在麵前。婆羅門先生有點疑心,問道:“你們是誰,是來幹什麼的?”他倆回答:“我們是閻王派來的使者,是來捉你的靈魂的。閻王爺可想念你啦。”說來,婆羅門先生是一個很結實有力的漢子,他能夠一下子撂倒兩個人。他每天早上要吃一斤多點心,喝四斤牛奶,中午吃飯時要放半斤酥油到菜豆裏,下午要吃煉乳,還要放上兩斤牛奶皮和一斤巴旦杏,晚飯吃得很飽,因為到第二天早上以前就不再吃什麼了。除此而外,他從來不用腳走路。遇上轎子,那就理所當然地坐上去,就像睡在家裏的床飛起來一樣。即使沒有轎子和其他的車子,兩輪馬車總是有的。雖然在貝拿勒斯可能找到幾個雙輪馬車的車夫,但看到他這麼大的塊頭,他們就假托馬車沒空不願意拉他。像他這樣的漢子就是在摔交場上被壓在底下時,也可以很快把壓在上麵的大力士弄得筋疲力盡。不過要表現機靈的時候,卻顯得像沙地上爬行的烏龜一樣笨拙了。婆羅門先生斜視了一下大門,覺得沒有逃掉的可能時,他的心裏倒產生了勇氣。害怕一旦到了頂點就會變成勇敢。他一邊用手去拿木棒一邊厲聲說:“你們從這裏滾出去……”話還沒有說完,兩根木棒就打到了他的頭上,他當場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敵人走近一看,隻見他已經沒有聲息,看來是活不成了,他們還以為已經達到了目的。他們本來沒有想要搶什麼東西,不過既然沒有什麼人來幹擾他們,順手牽羊地拿點東西也沒有什麼要緊,於是他們也就把凡是能拿到手的東西統統拿走了。五大清早,早先那個老者走過這個地方,發現靜悄悄的,不見一個人影兒,連大帳篷也不見了。他奇怪,這是怎麼一回事呢?隻不過經過一個夜晚,許多東西就像神話故事中的王宮一樣無影無蹤了,那些尊者竟一個也不剩了。而他們每天早上總是要大吃點心,到了下午還要吃煉乳的哩。他走上前去,看了一下裏拉特爾住的帳篷,他突然發怔了,原來婆羅門先生像一具屍體一樣躺在那裏。隻見他嘴邊有蒼蠅在不停地飛舞,頭上的頭發結成了血塊,就像畫家的畫筆塗上了顏色,全身的衣服上血糊糊的一片。老者以為,婆羅門先生的夥伴們把他幹掉後逃走了。忽然從婆羅門先生的嘴裏發出了哼哼聲,這說明他還活著。老者很快跑到自己的村子裏帶來幾個人,把婆羅門先生抬回到自己的家裏。老者給他包紮了傷口,不分晝夜地坐在婆羅門先生的身邊,家裏的其他人也都忙著服侍他,村子裏的一些人也盡量給予幫助。這位可憐的先生這兒有什麼親人呢?反正親人也好,外人也好,現在隻有我們了。他是為了解脫我們而來的,要不,他有什麼必要到這裏來呢?婆羅門先生以前在自己家裏也生過幾次病,但是他家裏的人卻沒有這麼專心致誌地服侍過他。而在這裏,老者全家,不僅老者全家,而且全村的人都成了他的奴仆。殷勤招待客人是他們的教義的一部分,文明社會的自私自利的風氣還不曾扼殺這種精神。所以在他們這裏,在寒冬臘月烏雲滿天的夜晚,懂得治毒蛇的咒語的農民,為了念咒語治毒蛇欣然步行幾十裏,而不需要加倍的出診費,也不需要交通工具。老者親自給婆羅門先生端屎端尿,有時還要聽他說難聽的話。他向全村各家討來牛奶給他喝,可是臉上從來沒有不愉快的神色。如果他到哪裏去了,而家裏的人有所怠慢時,他回來還要責怪他們。一個月以後,婆羅門先生可以走動了。他現在才明白,他們這些人幫了他多大的忙,正是他們這些人把他從死亡的邊緣搶救過來,要不,早就一命歸天了。他感到,他以前認為低賤而又發誓要加以解脫的那些人比他自己要高尚得多。如果他處於這種情況之下,也許就是把病人往醫院裏一送了事,並且會因自己履行了職責而感到驕傲,還會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發揚了德克吉和赫利謝金德爾①的光榮傳統呢!他從心①德克吉是傳說中的修道仙人,以慷慨著名。他曾應神王因陀羅的要求獻出自己的骨骼以便製造出製服阿修羅的武器金剛杵。赫利謝金德爾是傳說中的名王,也以慷慨著名。他曾把包括王國在內的一切施舍掉。底裏為這些和神一樣的人祝福。六過了三個月,印度教徒大會也沒有來打聽婆羅門先生的下落,而他的家裏也是如此。大會的主要刊物上對他的死表示了哀悼,讚揚了他的工作,而且為了建立紀念碑開展了募捐。家裏的人為他的死而感到悲痛,可也沒有辦法。在這裏,婆羅門先生喝了牛奶,吃了酥油,身體好起來了,臉上有了血色,身上也長了肌肉。農村裏的氣候也起了牛奶皮和奶油起不了的作用。不過還沒有以前那麼結實,但是,卻比以前更機靈和更有精神,因為臃腫而造成的怠惰一點兒也沒有了。他已經開始了一種新的生活。天氣開始涼起來了,婆羅門先生在作回家的準備。這時鼠疫開始流行,而且村子裏已經有三個人得了病,老者喬德裏就是其中之一。他們家裏的人都扔掉他而逃走了。因為那裏的風俗是,凡是他們認為是由於神怒而發生的疾病,得這種病的人都被扔掉不管,家裏的人都一走了事。要挽救病人就等於與神作對,與神作對又有什麼出路呢?當神選定了某人得這種病時,那誰還有膽量去從神的手裏把他奪過來呢?人們本來還想把婆羅門先生也帶走,可是他沒有跟他們走,他決定留在村子裏保護那幾個病人。一個曾經從死亡的魔爪中把裏拉特爾拯救出來的人,裏拉特爾又怎麼能這樣扔掉他走掉呢?老者對他作的好事已經喚醒了他的良心。當老者喬德裏第三天醒過來,看到他還站在自己身邊時,就說道:“先生,你怎麼還待在這裏?對我來說,神的旨意已經下來了,現在我怎麼也不能留下了。你為什麼要冒這個危險呢?就算你對我行好,也請你離開這裏吧!”但是他的話對婆羅門先生沒有起什麼作用。他輪流到三個病人身邊去,有時用火給他們烤關節的地方,有時給他們①講《往世書》裏麵的故事。他們三人的家裏,糧食、器皿等東西都仍像原來一樣放著,婆羅門先生燒煮容易消化的食物給他們吃。晚上,病人們都入睡了,村子裏野獸發出嚎叫的聲音,有時婆羅門先生還看到可怕的野獸,直嚇得他渾身發抖。但是從沒有想到要離開那裏,因為他下了決心,要麼把他們救活,要麼他自己為他們三人而犧牲。接連三天給病人烤關節和捆綁繩子都沒有使病人有所好轉,這可把婆羅門先生急壞了。從那裏到城裏去有幾十裏路程,不通火車,道路坎坷不平,又沒有交通工具。而且他還擔心,三個病人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情況。他陷入困難境地了。第四天天還沒有亮,他就獨自一人向城裏出發了。他大約在上午10點鍾的時候到了城裏。他到醫院裏取藥時遇到了很大的困難。醫院裏的人向從農村來的人隨心所欲地索取藥錢。他們不肯免費把藥給婆羅門先生。醫生的助手對他說:“藥還沒有準備好。”婆羅門先生向他哀求說:“老爺,我是從很遠的地方來的。有幾個人病了,沒有藥,他們都會死的。”醫生的助手生氣地說:“幹嗎這樣找麻煩?我不是說了藥①《往世書》是古代神話傳說總集,共有18部,被認為是印度教的經典。還沒有準備好嗎?而且也不可能這麼快地做出來。”婆羅門先生用非常可憐的口氣說:“老爺,我是婆羅門,我祝福你,願大神讓你的孩子們長命百歲。你行行好吧,祝願你永遠吉星高照!”習慣於受賄的工作人員哪裏有同情心?他們眼中隻盯著錢。婆羅門先生越對他不斷地說好話,他就越是來氣。婆羅門先生一生還從來沒有表現得這麼可憐過,他身邊現在連一個子兒也沒有。如果他早知道取藥這麼困難,那他一定會設法從村子裏找點錢帶來。可憐的婆羅門先生不知所措地站著,考慮著該怎麼辦,忽然醫生從樓房中走了出來。婆羅門先生趕上前去跪倒在他的腳邊,用很悲痛的口氣說:“慈善的醫生,我家有三個人得了鼠疫。我很窮,老爺,請施舍點藥吧!”醫生那裏經常有這樣的窮人來,所以跪倒在他的腳邊,在他麵前哀告對他來說都不是什麼不平常的事。如果他就這樣大發善心,那就需要很多的藥。這樣一來,還怎麼能維持他那種闊氣呢?但是,不管內心是多麼壞,但是嘴裏卻說得很甜。他挪開他的腳,問:“病人在哪裏?”婆羅門先生說:“老爺,他們在家裏,這樣遠我怎麼能把他們帶來啊?”醫生說:“病人在家裏,你卻來給病人取藥,這多麼有意思!不看病人的病又怎麼能給藥呢?”婆羅門先生感到自己錯了。的確,不看到病人如何能診斷病情呢?但是,要把三個病人都弄來是不容易的。如果村子裏的人幫他的忙,那麼是可以準備好擔架的。可是那裏的一切都得靠他自己。從村裏人那兒得到幫助的希望是不存在的。別說幫助了,相反,他現在正變成了他們的對頭。因為他們害怕這個家夥與天神作對,還不知道會給他們帶來什麼災難。如果是另外某一個人,那他早就被打死了。婆羅門先生和他們之間已經產生了某種感情,所以才放過了他。聽了醫生的回答,婆羅門先生再也不敢多說什麼了,不過他還是鼓起勇氣說:“老爺,現在就什麼辦法也沒有了嗎?”醫生說:“從醫院裏是取不到藥的,不過我們以自己個人的身份可以賣藥。”婆羅門說:“要多少錢,老爺?”醫生說藥錢要十個盧比,而且說他的藥的效果要比醫院裏的藥好得多。他說:“醫院裏的藥都是陳藥。一些窮人來買藥,就賣給他們拿回去。會活的人吃了後就活了,會死的人吃了也就死了,死活與我們沒有什麼關係。不過我給你的藥,那是貨真價實的好藥。”十個盧比,對婆羅門先生來說,這時十個盧比就等於十萬個盧比。以前,他一天光抽煙喝酒,就得花掉十個盧比,可是現在他身邊連一個子兒也沒有。哪兒也沒有借到錢的希望。當然,如果去乞討的話,也可能討到一點,但是任何辦法也不可能很快就弄到這麼多的錢的。他左右為難地站了半個小時光景。除了去乞討外,他想不出任何其他的法子,可他又從來沒有乞討過。他過去募過捐,每次募捐總能得到幾千盧比,可是募捐是另一回事。以宗教的庇護者、民族的服務者、被壓迫人民的解放者的身份募捐是一項光榮的使命,募了捐隻向捐款的人表示謝意。但是這兒卻要像乞丐一樣伸出手去,向人家哀告,還要忍受人家的嗬斥。有的人會說:“長得這麼膀大腰粗的,幹嗎不自食其力卻要伸手乞討,這樣做不感到可恥嗎?”有的人會說:“你去把草割來,我多給你點工錢。”誰也不會相信他是婆羅門。如果在這兒他有絲綢上衣,有絲織的頭巾,有番紅花顏色的圍巾,那他還可裝一裝,可以打扮成一個看相的人而籠絡住某一個富翁,在這一方麵他倒是頗為內行的。但是現在沒有這一套行頭,他的衣服已給了別人,而在困難的處境中,他的頭腦也已經不起作用了。如果他站在廣場上發表一下漂亮的演說,也許會有十個八個支持者,不過他沒有在這方麵多加考慮。過去他都是在布置得很講究的會場上,在用鮮花裝飾起來的桌子旁邊,站在正規的台上來表現自己的口才的,如今在這種狼狽的處境中,還有誰來聽他的演說呢?人們還以為一個瘋子在胡說八道哩。眼看著過了晌午,沒有更多考慮的餘地了。要是拖到傍晚,夜裏就趕不回村子,到那時,病人會出現什麼情況就不得而知了。現在他再也不能站著猶豫不決,不管將受到多大的鄙視,不管會受到多大的侮辱,除了乞討而外是別無其他辦法可行了。他走到市場的一家商店門口站住了,但仍然沒有乞討的勇氣。商店老板問他:“你要買什麼?”婆羅門先生回答:“大米賣什麼價錢?”他頭也不回地走了。後來當他走到第二家商店門前時,他更為小心了。商店老板正坐在軟墊上。婆羅門先生走到他的①麵前,向他朗誦了《薄伽梵歌》的一節詩。他標準的發音和①見本書第160頁注①。悅耳的聲音使商店老板大為吃驚。問道:“你住在哪裏?”婆羅門先生回答:“我是從貝拿勒斯來的。”說完他向店老板解釋了宗教的十大標誌,並很好地闡述了他朗誦的《薄伽梵歌》。這使得店老板著了迷,說道:“尊者,今天請你光臨我家吧!”如果他隻是考慮自己,那就會高興地接受他的邀請。但是婆羅門先生急著要回到村子裏去。他說:“先生,我沒有空。”店老板說:“尊者,你一定得接受我對你的敬意。”當婆羅門先生怎麼也沒有同意住下來時,店老板就有點沮喪地說:“那我能為你做些什麼呢?請你吩咐吧!你的高見還沒有使我聽夠。以後你路過這裏,請你一定光臨。”婆羅門先生說:“既然你對宗教這麼誠心,那我以後一定來。”說完,他就站起來走了,不好意思的心情使他開不了口。他想:他之所以受到這種尊敬和接待,隻是因為他掩蓋了自己的私人打算。如果真的流露出來,那對方就會改變態度,得到的即使不是無情的拒絕,但對他尊敬的心意也就再沒有了。他走出商店,在大街上站了一會兒。他開始想:現在到哪裏去呢?冬天的時間像一個紈卨子弟的錢一樣,飛快地流走了。時間不早了,他生自己的氣,又不開口向人家討,那有誰會給呢?難道有人知道我現在的心思嗎?有錢的人頂禮膜拜婆羅門的日子早已經成為過去的事情,不要希望有某個先生會主動把錢放在我的手裏。他慢慢地向前走著。突然,商店老板從後麵叫他:“婆羅門先生,請等一等。”裏去,可這個店老板又不掏出十個盧比的鈔票給我,把我帶到他家幹什麼呢?可是當商店老板真的拿出一個金幣放在他的腳前時,他感激得熱淚盈眶了。唉!現在世界上畢竟還有真正的聖者,要不,這個世界還不會變成地獄嗎?如果這個時候,為了商店老板的幸福,需要他把自己身上的血獻給他一兩斤,他也會高高興興地給他的。他激動得斷斷續續地說:“我可沒有為你做什麼事啊,先生!我不是乞丐,我是你的仆人。”商店老板帶著虔誠而又有禮貌的口氣說:“尊者,請你收下它吧!這不是施舍,這是禮物。我也能識別人。有許多出家人、和尚、瑜伽修道者、民族和宗教的服務者,經常到我這裏來,但是不知為什麼,對他們任何人我心裏從沒有產生過敬仰的感情;我總是要設法擺脫他們。我看出你的靦腆,我知道你不是從事這種職業的。你很有學問,你是聖者,但是陷入了某種危難之中。請你接受這點微薄的禮物吧,請你為我祝福吧!”七婆羅門先生取了藥往回走時,他的心因為高興、興奮和獲得成功而幾乎要跳出來了。也許哈奴曼取來起死回生藥也①沒有這麼高興過吧!這種衷心的愉快他是從來沒有過的,他①史詩《羅摩衍那》中《戰鬥篇》描寫的情節。哈奴曼為了取仙草搬走大山救活了羅什曼那。的心中也從來沒有產生過這麼純潔而又崇高的思想感情。時候不早了,太陽以它那始終如一的進度飛快地向西奔去。難道它也是急於要給某個病人送藥嗎?它很快地跑進西邊的山巒躲起來了。婆羅門先生加快速度向前趕路,好像他一心要把太陽抓住似的。天眼看著就要黑下來了,天空中出現了三兩顆星星。現在還剩下20裏路。正如家庭主婦看到頭頂上烏雲翻滾時連忙跑去收拾所曬的東西一樣,裏拉特爾也開始奔跑起來。他不怕無人作伴同行,怕隻怕黑夜裏迷失方向。左右兩邊村子裏的房屋不斷往後移去,這時,婆羅門先生對這些村子感到十分親切,村民們正高高興興地坐在篝火旁烤火。突然,他發現,不知從哪兒鑽出來一條狗走在他前麵的小路上。婆羅門先生為之一怔,但他很快就認出那是老者喬德裏的一隻叫莫蒂的狗。今天它怎麼離開村子到這麼遠的地方來了?難道它知道我買了藥正往回趕路嗎?它擔心我迷路嗎?誰知道呢?婆羅門先生叫了一聲莫蒂,狗搖了搖尾巴,但沒有站住,它不想更多地打招呼而浪費時間。婆羅門先生感到老天爺和他在一起,老天爺在保護著他,現在他相信,他能順利地回村了。快到晚上10點的時候,他回到了村子裏。病人的病不是致命的,而婆羅門先生卻命中注定要獲得好名聲。一個星期以後,三個病人都恢複了健康,婆羅門先生的美名傳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他和死神作了殊死的鬥爭才救活了他們三人,他戰勝了死神,他使不可能的事變成可能了,他就是活生生的天神。人們從很遠很遠的地方來拜見他。但是,婆羅門先生聽到對自己的讚揚卻沒有他看到病人能來回走動那麼高興。喬德裏說:“尊者,你就是具體的天神,你不來,我們早就沒救了。”婆羅門先生說:“我沒有做什麼,這一切都是出於老天爺的仁慈。”喬德裏說:“我們再也不會讓你走了,你去把家小也接來吧。”婆羅門先生說:“是呀,我也正是這麼想的,現在我不能離開你們了。”八毛拉們看到障礙得以掃清,就在附近的村子裏大肆活動起來。整村整村的人加入了伊斯蘭教,而印度教徒大會卻一點動靜也沒有,誰也沒有膽量敢到這裏來。他們躲在老遠的地方對穆斯林進行著攻擊。他們當前最大的問題是如何報那次暗殺之仇。他們一次又一次地給官員們寫信要求對這一事件進行調查,可是一次又一次得到凶手無從查獲的答複。與此同時,為婆羅門先生建立紀念碑籌措資金的工作正在進行中。可是這一道新的光輝使毛拉們大為遜色了。那裏有一位天神下凡了,他能起死回生,他為了自己的信奉者的幸福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毛拉們哪有這種功夫?他們當中哪有這種傑出的人物?哪有這種奇跡?和這種高尚的道德相比較,所謂天堂和兄弟情誼的空話怎麼站得住腳呢?婆羅門先生現在已不再是為自己高貴種姓而驕傲的婆羅門了,他學會了尊重首陀羅種姓的人和不可接觸者。現在他擁抱他們時再也不感到厭惡了。他們是因為自己家裏太黑暗才走近伊斯蘭的燈的,而當他們自己的家裏已經有了燦爛的陽光時,那他們還有什麼必要到別人那裏去呢?傳統的印度教取得了勝利,每一個村子都開始修廟,早上和傍晚都可以聽到從廟裏傳出來的法螺聲和鍾聲。人們自動地改變著自己的言行。婆羅門先生沒有淨化任何人,他現在一提到清教和淨化這兩個詞就感到羞愧。我怎麼能淨化他們呢?首先我要淨化我自己,我不能擺出一副淨化這些純潔和神聖的靈魂的架勢來侮辱他們。這種教義是他向那些不可接觸者學到的,憑著它,他成功地維護了自己的宗教。婆羅門先生現在還活著,他全家的人都和那個省的不可接觸者生活在一起。一婆羅門裏拉特爾先生的舌頭有一種魔力,隻要他站在講台上開始滔滔不絕地發表他那迷人的演說,聽眾總是感到最大的滿足,心中頓時都充滿愛國的感情。婆羅門先生的演講中很少有實質性的內容,語句也組織得不怎麼出色,而且一次一次地重複,但是,這並沒有影響其吸引力和作用,而是像打雷一樣,聲音越響,影響就越大。我是不相信他演說的效果的。聽眾說,他隻背誦了一篇演講,在每次集會上他都用新的聲調把它重複一遍。他演說的主要特色是歌頌民族的光榮,一走上講台他就開始歌頌印度古代光榮的事跡和祖先們的不朽業績,以吸引住到會的聽眾。他說:“先生們,聽了我們民族衰落的故事,有誰不傷心流淚呢?我們想到古代的光榮時就會產生這樣的懷疑:我們仍然是過去的那個民族還是已經變了?過去我們敢和獅子交手;而今天我們看到老鼠也要找躲避的地方。這樣墮落下去還有一個底嗎?不必拿更古的說了,就拿旃陀羅笈多大帝的時代來說吧,希臘的博學的曆史學家寫道,那時這裏是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偷竊的事聽也沒有聽到過,通奸的事根本沒有。那時還沒有發明寫字據,隻憑一張小條子就成交幾十萬盧比的交易。那時司法機關的工作人員簡直沒有什麼事情可作。先生們,那時沒有一個青少年夭折(掌聲)。是的,沒有一個青少年夭折。父親在世兒子就死去,是前所未有的,是不可能的,而今天有多少個父親心上留下了死去年輕兒子的傷痕?現在印度已經不成其為印度了,印度已經成了地獄!”這就是婆羅門先生講的內容,他一唱出過去繁榮興旺與當前衰落淒慘的對比的調子就喚醒了人們的民族自豪感,憑他這一手功夫他被列入領袖的名單中,特別是他被認為是印度教徒大會的掌舵人。印度教徒大會的追隨者當中沒有任何人像他這麼積極、能幹和政治上這麼靈活。或者換句話說,他已經為印度教徒大會把自己全部都貢獻出來了。他沒有錢,至少人們是這麼看的,但是他有勇氣、耐心和智慧這種無價的財富;而他正好把這一切都獻給了印度教徒大會。清教的主張是他的理論核心。在他的思想中,這一問題是印度教民族興衰存亡的大問題。除了進行清教以外,再也沒有其他辦法來複興印度教民族了。治療印度教民族的一切道義上的、肉體上的、精神上的、社會性的、經濟的以及宗教的弊端,都有賴於這個運動的成功,而他正盡一切的努力來促進這個運動的開展。婆羅門先生很善於募捐,老天爺賜給了他這一手,使他可以從石頭中榨出油來。對那些吝嗇的先生們,他可以愚弄得使他們一輩子也忘不了。關於這方麵,婆羅門先生往往采取古代通行的四大策略,即勸說、利誘、懲罰、分裂來達到目的。他甚至認為為了民族的利益,搶劫和偷盜都是可以原諒的。二有一年的夏季,裏拉特爾先生正準備到一個涼爽的山區去,一方麵可以旅行觀光和避暑,另一方麵如果可能的話,還可以進行募捐。他通常在想要去旅行的時候,就和朋友們組成一個代表團出發,如果他能募捐到一千盧比而把一半花在旅行上麵,這對誰也沒有什麼壞處,反正印度教徒大會總能得到一些錢。如果他不作努力,連這點錢也得不到。婆羅門先生這一次是準備帶他的全家去。自從清教運動開展以來,原來他那很拮據的經濟狀況已經大為改善了。但是為民族利益而獻身的人又哪兒有坐享樂趣的運氣呢?他們的一生就是不停地東奔西跑,到處奔忙。當時傳來了消息說,在馬德拉斯省傳播伊斯蘭教的穆斯林掀起了一個運動,一個一個村子的印度教徒正加入到伊斯蘭教中去。毛拉們正在狂熱地進行宗教宣傳。如果印度教徒大會不采取措施阻止這股潮流,那麼印度教徒就會在全省絕跡,就會看不到任何一個留辮子的人了①。印度教徒大會中引起了驚恐。他們立刻舉行了特別會議,把這個問題向領袖們提了出來。經過多方麵的考慮後決定,由裏拉特爾先生來負責處理這個問題,而且要求他馬上到馬德①印度教教徒的後腦勺留有一條幾寸長的細辮子。拉斯去,解救那些叛教了的兄弟們。領袖們一開口,婆羅門先生就應允下來,反正他為了服務於印度教民族,早已把自己的一切貢獻出來了,到山區去旅行的打算放棄了,準備好了去馬德拉斯。印度教徒大會的書記含著眼淚向他哀求說:“印度教的尊者,現在隻有你來掌握這艘船了。大神給了你這樣大的能力,除了你以外,印度再也沒有第二個人能夠在這嚴重困難的時刻挺身而出,你可憐可憐民族宗教的可悲處境吧!”婆羅門先生不能拒絕他這樣的要求,立刻組成了一個服務團,在他的率領下出發了。印度教徒大會為他舉行了空前盛大的送別宴會。一個慷慨的富翁捐了一筆款子給他。成千上萬的人到火車站給他送行。在這裏沒有必要描繪他們旅途的經過。他們在每一個大車站都受到衷心的歡迎。有幾個地方給他們捐了款。勒德那姆地方的土邦送給了他們一頂帳篷。伯勞達地方送了一輛摩托車,以便服務者們不必受徒步旅行之苦。甚至當他們快到馬德拉斯時,服務團除了擁有相當大的一筆款子外,還有了不少的日常生活用具。所以在他們到達之後,就在遠離市區的一個空場上搭起了印度教徒大會的帳篷,帳篷上麵升起了印度民族的旗幟。服務者們一個個穿上了自己的製服。當地的富翁送來了吃的東西,還搭了幾個小帳篷。這樣,就顯得有點聲勢了,和某一個王公出巡的營房差不多。三晚上8點鍾光景,在不可接觸者聚居地區附近的服務團的帳篷旁邊,汽油燈的光照得如同白晝。已經有幾千人集合在一起,其中大部分是不可接觸者,為他們鋪上了另外的席子,而高等種姓的印度教徒卻坐在地毯上。婆羅門裏拉特爾正在發表他那權威性的演說:“……你們也是那些聖人的子孫,他們能夠在世界上創造新的一切,今天整個世界對他們的公正、智慧和理智都佩服得五體投地……”突然有一個不可接觸的老者站起來問道:“那我們也是那些聖人的子孫嗎?”裏拉特爾說:“毫無疑問,你們的血管裏也流動著那些聖人們的血液。雖然今天,冷酷無情的、愚昧而又狹隘的印度教社會用蔑視的眼光看你們,可是你們不低於任何印度教徒,不管他把自己看得多麼高。”老者說:“你們的印度教徒大會為什麼就沒有想到我們?”裏拉特爾說:“印度教徒大會成立的時間還不長,在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