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飛遇襲的次日,常苗在家中收到一折紙條,上寫:“林飛重傷,彩雲溪避險屋。”
常苗大驚之下衝出家門,他知道那間避險屋的位置,從靠山村背後上山有條近道,但這條道很少有人走,因為這條路要經過紅石崖,而紅石崖是索侖狼一個大家族盤踞的地方。
冬季的索侖狼是極凶惡的山林殺手,尤其在大雪封山的日子,食物變得稀缺,除了天上的飛鳥,凡是地上的活物都是群狼攻擊的目標,極端情況下,它們甚至會下山進村,村民飼養的禽畜便會成為首選目標。
常苗清楚抄近路的危險,去年冬天鄰村就有兩人喪命,一人在紅石崖附近采藥時遭到狼群圍追,最後跌下斷崖,摔成一團肉餅。另一人在村裏,為保護自家的牛羊與群狼搏鬥,最終人畜皆亡。當村民們舉著火把衝來時,狼群一哄而散,雪地上到處是碎骨血肉,分不清哪是人的,哪是牲畜的。
常苗隻身進山,而且必經紅石崖,其中的危險他當然清楚。但是林飛重傷的消息竟讓他全然不顧,可見他對林飛有種特殊的感情。
常苗從小性格內向,與同齡人不怎麼交往,父亡母病的變故令他內心更加封閉。自從遇到林飛之後,他漸漸感受到某種變化,雖然平日與林飛相處的時間不多,卻總覺得身邊多了一位親人。林飛的親和、精明和怪異如磁石一般深深吸引著他,猶其是常母的康複,更讓常苗渴望報答之機。
上山途中,常苗思考的不是途中的危險,而是一直在想林飛如何受傷,那紙條又是誰放在家中的,嶽海川已回東仙島煉丹去了,再無人知曉他與林飛的關係,而且大雪天沒人進山,誰會將林飛送到避險屋呢?此事頗為蹊蹺。
天色本就陰沉,密林中光線越來越暗,常苗攀爬了兩個時辰後,終於到達紅石崖附近。此刻林中一片寂靜,常苗腳下的踩雪之聲回蕩在林間。
當一塊褐紅的岩壁峭立眼前時,常苗停住了腳步,他緩緩抽出腰間那柄鋒利的砍刀,凝神靜聽著四周的動靜,又抽動著鼻翼,試圖在空氣中嗅出點異味。
岩壁下隱約有道尺許寬的雪台,正是唯一能繞過岩壁的小路,“U”型彎道如項鏈一般纏繞在紅石崖的脖頸上,這半步之寬的雪台邊沿外,便是萬丈深淵。
常苗來到岩壁下,小心地踏上這條項鏈路,路麵上如鋪了條嶄新的棉絮,除了他身後一串足印之外,再無任何可疑的痕跡。然而當他轉過彎道後,猛然間看到一隻狼蹲坐於小道中央。常苗心裏咯噔一下,危險終於來臨了,他知道索侖狼絕不會單隻出現,眼前的這隻狼僅僅是一個信號,一個標誌。
小道隻有尺許寬,能在雪麵上平安走過已屬不易,更不用說與狼搏鬥了。常苗下意識地向後退,那隻狼並沒有攻擊的意思,反而趴了下來,將嘴巴放在前爪上,臉朝深穀方向,仿佛常苗不存一般。
常苗退過了彎道,一轉身才發現歸路已斷,四隻狼守在小道的起點,奇怪的是,這幾隻狼的身前身後都沒有足印,它們仿佛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一樣,常苗不禁抬頭向岩壁高處看去,隻見岩壁上方有一塊凸出的石台,一隻體型較大的狼蹲坐其上,黑背淺腹,一道黃色的波紋毛在眼睛上方起伏橫呈,常苗心中暗驚,這一定就是村民們口中相傳的黃眉狼王。
關於這位狼王的傳說常苗聽過不少,它的凶殘、它的狡詐被渲染得令人翹舌瞠目,使得沒有見過它的人早已心懷恐懼。
此刻,狼王正在用它那黃綠晶瑩的眼珠子瞪子常苗,四目相對之時,狼王的上下唇突然一咧,露出上下兩排牙齒,甚至連腥紅的牙花也看得見,四顆長而鋒利的犬齒相互交錯著,抖動著,好像隨時準備張開撕咬獵物。
歸路已斷,常苗隻得轉身,硬著頭皮也要穿過紅石崖,當他再次轉過彎道時,原來路當中的一隻狼已經變成了五隻,間隔不同地排了一串,仿佛突然從地上長出來的一樣。
常苗腹背受敵,想離開這隻有兩個選擇,一是跳崖,二是血拚。但他試圖還想尋找第三種選擇,他將目光投向岩壁,尋找岩石縫隙以及從縫隙中生長出來的草木鬆枝,判斷此刻有沒有攀爬的可能,這是他唯一比狼優越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