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瑤抱著雙腿垂頭喪氣地坐在小路旁的一塊大石上又羞又氣,加之她方才走得急,雖說深秋的黃昏涼意已重,但她白皙的麵頰上還是紅彤彤的。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怎麼這麼巧自己說的夢話也會被人聽到。悅瑤覺得從來沒有這樣沮喪過。
她到底說了什麼,說了多少?這麼難為情的事總不能當麵去問韓章吧?悅瑤不由自主地開始回憶自己的夢境……
夢裏,她的意識停留在那場大雨之中……
周遭是刺骨的寒冷,雨滴仿佛變成了利刃,毫不留情地將她與周遭的一切剝離。她無奈地屈從命運,閉上眼睛,等著寒冷將她僅剩的一點氣息吞噬。
突然一種力量隨一股暖流注入心田,這力量堅定不移,為了挽救她敢於與整個天地對抗。悅瑤睜開眼睛發現是一個人將自己深擁入懷,他溫暖有力的臂膀讓她頭一回體會到踏實和心安。這種被視為世間無可替代的感覺,真好。隻可惜,無論怎麼努力,她都看不清此人的麵孔,也不記得他對自己說過什麼。悅瑤隻是清晰得記得自己當時的信念:甘以餘生為代價,換取於君懷中就此沉淪。
這是她自己的夢境,她希望這個人是誰?
悅瑤望著天邊火紅的雲霞,深吸了一口空氣中的幹冷,還是無法撫平突然加速的心跳——原來,她早已心儀孟昭。
少女的心事被揭露,但當事人卻還沒有察覺。
悅瑤有點小竊喜,她不確定孟昭的想法,也羞於展露自己的傾心,現在這樣豈不是更好?
還生什麼氣那?
悅瑤仰起頭,讓紅豔的晚霞映在臉上,想來,這樣就看不出自己雙頰的羞紅了……
“她……真是這麼說的?”孟昭杵在原地,像是在自言自語,臉上既看不出歡喜,也看不出不歡喜。他無聲地將那句話在內心反複聆聽,然後慢慢低下頭,深深歎了一口氣……
“你這是什麼意思!”韓章從跌坐的地上跳了起來,緊盯著孟昭道:“你剛才的威風都哪去了?怎麼碰到感情問題就磨磨唧唧的!”
孟昭又恢複了冷顏:“這關你什麼事?”說完轉身就走。
“懦夫!”韓章不無鄙夷的說道。
孟昭皺了一下眉頭,咬了咬牙,什麼也沒說,隻是加快了自己的腳步。
韓章追上去按住孟昭的肩膀,嚴肅道:“你不可以這樣自私,話是你逼我說出來的,你應該給人家姑娘一個交待!”
“如何交待?”孟昭獨自咽下內心的苦澀。
“告訴她,你喜歡她!”
孟昭垂下頭,傷感道:“我不能喜歡她。”
韓章吃了一驚:“這算什麼?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你說‘不能’喜歡?難道你隻顧勾起人家姑娘的好感,卻不想對這份感情負責?”
孟昭道:“我沒有。”
他真的沒有。
情不知所起,於他,於悅瑤,都是一樣的。
韓章道:“我見過不少像你這樣的江湖英雄,論拳腳、道義個個能拔頭籌,唯獨麵對感情的事菜得連個孩子都不如。什麼‘身不由已’之類的話都隻是逃避責任的借口。如果你真的把對方視為比生命還重要的摯愛,哪還有什麼能阻礙得了你們在一起?不能相守,又何必招惹。你何德何能,憑什麼讓一個姑娘為了你傷心流淚?”
孟昭傷痕累累的心上又被深深地插上一刀,他咬了咬牙道:“那麼長痛不如短痛吧。”
韓章冷笑一聲道:“果然是個冷漠之人。悅瑤姑娘真是癡心錯付。”
“不必多言,我知道該怎麼做。”
“對,去吧,當麵告訴她‘對不起,我不喜歡你,這是一場美麗的誤會。’在她的傷口上再撒一把鹽,真是個好辦法。”
孟昭平靜地說道:“我會給她一個能接受的理由,請她收回這份好感。但願能減輕對她的傷害,讓她好過一些。”
理好心緒,孟昭深吸了一口氣,他逼迫自己的心堅硬起來,決心就此斬斷這段尚未開始的情緣——這是對悅瑤最好的保護。孟昭的目光中充滿決絕,他用盡心力才攢足了勇氣去重新麵對悅瑤,哪知剛一轉身就迎上了悅瑤落寞而微紅的雙眼。孟昭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決心,瞬間碎了一地。
“啊,悅瑤姑娘!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韓章吃驚道。
擾人的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隻剩下入夜的寒涼慢慢將周身包圍。無處取暖的人們麵對麵站在那裏,如鯁在喉……